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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是知有是病,便用是藥,不可因時改劑也。

     康聖功孫痘症一案第六十二 康聖功孫,五六歲出痘,一醫以熟軍首下二次。

    蓋赤岸痘醫,皆宗《救偏瑣言》,首用大黃下者強半。

    四朝延予視,色淡形扁,不渴,神安,身微熱,腹軟微脹,虛症也。

    恐用溫補不信,令換請一醫兼視,來醫雖雲虛症,所開之方,首寫生地,予止之。

    令再請繆平遠兼視,平遠意與予同,以補中益氣湯加減,始終以之,並未涉一涼血之藥。

    灌漿時,猶忽作瀉,時朱笠葊至,加以木香、鹿膠,黃耆用至五錢始愈。

    是知痘症始瀉後補者,十中六七。

    始終有瀉無補者,十中二三。

    始終有補無瀉者,百中三四也。

    豈可概以通套法治之乎? 王弘仁痘瀉一案第六十三 族侄弘仁出痘,餘不知其初症若何,至十二朝忽大瀉,日夜百餘行,所下皆黏滯之物,如白痢狀,頭頂大半飽膿,餘皆白殼,人皆以為必死,茲後竟未投藥而愈。

    此因正氣充足,臟腑不緻受傷,反能傳送毒邪而出,是知十二朝之變瀉,與七八朝之變瀉,大不同矣。

     予痘症一案第六十四 予十五歲,即得吐血夢遺症,至十九歲始出痘。

    蔣子和先生雲:「此痘幸無毒,若有毒,服解毒藥必斃。

    使無勞症,可不藥而痊。

    但腎水虧損,不能制痘火,若夢遺吐血一發,則難措手矣。

    」遂以六味地黃湯,加麥冬,始終以之。

    至灌漿時,猶夢遺二次,加人參五分,二帖漿飽。

    至於結痂,止頭面硬疤,餘皆軟痂,痂落帶白,腿肉麻者數年,至於手足,軟皮撕起,剔出乾血如臭鱉形,竟未化而愈。

    由此飲食鹹少,形肉消瘦,終身羸弱不振。

    予思此症,服芩、連、犀、羚,則苦寒傷腎而死,服升、葛、荊、防,則下元愈虛而死,服保元湯,則陽愈勝陰愈虧而死,不服此藥,則夢遺吐血必發,終死。

    噫,微先生孰能至此? 大亡兒痘症一案第六十五 痘書以面白嬌嫩者為皮薄,屬虛。

    紅黑者為皮厚,屬實。

    殊不知白而嬌嫩者,有似於薄,其間亦有體健者?紅而黑者,有似於厚,其間亦有體弱者,不可概論也?予大亡兒出痘,體甚健,皮白嬌嫩,始而腹痛作瀉,醫以為皮薄,不敢大瀉,聊用清涼之藥,至六朝即補,參、耆才進,麵漿忽停,後面抓破血出,醫方悟為實症,然已無救矣。

    此醫曾閱《救偏瑣言》而不能用,何哉? 次亡兒痘症一案第六十六 次亡兒出痘,體甚弱,犯氣虛毒勝,醫始以熟軍下之。

    予曰:「此兒體弱,當超期用補。

    」醫曰:「從未有未見起漿之勢,而遽補者。

    」又以熟軍下之。

    自是遂努瀉不止,至七朝方用參五分,見熱勢忽起,又以寒藥與之,至十一朝而斃。

    死之時,皮肉抓去,止有脂水而無膿血,其虛可知。

    此醫曾讀《痘疹正覺》,何得偏執《救偏瑣言》耶?前醫不信《救偏瑣言》而誤補,此醫執定《救偏瑣言》而誤攻,是皆不能用書,而為書所用之過也。

     吳小兒天花不治一案第六十七 夫感寒下症,當用生大黃,以其舌乾糞結,津液乾枯,更佐以芒硝軟堅,惟恐下之不速。

    若結之不堅者,又當減去芒硝。

    下症再緩者,又當以生熟軍並用之,若夫痘症下法,舌不幹,糞不大結,下之立通,不必速下。

    且痘伏毒,非一下所能盡。

    又多毒產陽位。

    若以生軍大瀉不止,腸胃空虛,若伏毒再出,何能更下?且陽位之毒,終不能去。

    正取酒蒸多次,將巔頂之火,盡從二便而出。

    如伏毒再出,更可二三下之。

    蓋酒蒸則能破瘀宣動,使毒火散而瘀血破,誠妙藥也。

    吳兒半周出痘,初看時,稀朗明潤,笑容可掬,似無痛苦內症。

    但前害,耳未痊,至三朝右耳忽發,頭面皆腫,渾身痘俱沒下。

    一醫下以生軍一錢五分,瀉後痘出,繼而膿出腫消。

    然從此水聲漉漉,大瀉不止,至六朝左耳又發,痘又沒下,然已大瀉三晝夜,不敢再下,至七朝而斃。

    當時若以熟軍緩緩二三下之,則巔頂之火俱去,何緻左耳又發而斃乎?蓋《本草》大黃條下雲:「生用則遺高熱之病。

    」於此可徵餘言不謬矣。

     虎墩痘兒瘞而復甦一案第六十八 痘兒系虛症死者,則氣血耗盡,無再生之理。

    若實症死者,瘞土則火毒盡解,猶有復生之機。

    餘居虎墩時,有一痘兒死瘞道旁,其所經宿數,則予忘之矣。

    一行道者聞其啼聲,開土取負而去。

    此予所親見者。

    是知瘞於空野而復甦,蘇而復死者,不知其幾矣。

    凡痘兒實症死者,可瘞之家中,身上少加細末涼土,多恐壓窒氣道,但露口鼻,上以薄闆覆之,闆上再加涼土,信宿不蘇,方可舉瘞郊野。

    此案雖無補於醫,然而惻隱之心,有所不忍,倘能以此傳告,得救一兒,則勝造七級浮圖矣。

     吳瘸子之子疳瀉目翳繆繼祖疳疾目翳合案第六十九 虎墩下團吳瘸子之子,七八歲,久瀉,面黃身瘦,雙目生藍翳。

    一醫謂疳火,令合蘆薈丸,需銀數星,其人甚貧,無資配藥,就視於予。

    予意當溫補脾胃,升清降濁,遂以補中益氣湯,去當歸加白芍、赤茯、澤瀉、木香,四帖,瀉止翳退。

    若服蘆薈丸,不但翳不能退,則大命隨之而傾矣。

    表重侄繆繼祖七歲,時發蟲疾,左目生藍翳,腹不瀉,但痛,不思食,形體如常,予隻攻積去蟲,以治翳本,補劑寒劑皆不用,以香砂平胃散,加蕪荑、雷丸、使君肉、五穀蟲、檳榔等,一帖而痛止,去蛔數條,即思食,目翳漸消。

    予前雲:「凡一病皆有虛實兩端。

    」,於此可見矣。

     仲恭玉三郎痘後目翳一案第七十 仲恭玉三郎,痘後目翳將百日,方延予視,不肯服藥,非數帖所能奏效,餘盡去難服之藥,純用甘寒及味淡者,如二冬、生地、銀花、甘菊、穀精、木賊、荊芥、夜明砂、甘草、羚角、當歸、蒺藜、蟬蛻、丹皮、芙蓉葉之類,熬膏,以蜜濃收之。

    一取味甘肯服,一取汁厚易於奏效,待兒時時服之。

    未二旬,翳全消矣。

     蕭友桐目翳一案第七十一 星士蕭友桐,已損一目,一目又生新翳,系風熱外障,微紅不腫,予惟以驅風散翳之品發之。

    又恐時值夏月,其人年逾五十,發散太過,表裡俱虛,所關非小。

    奈貧不能服參,以生耆、生術佐之,隻使以酒芩一味,即生地亦不用,點以大辛熱之藥。

    予始允以十帖見效,不意服至七帖,已見微光,十五帖,翳全消矣。

     賁大成幼子雀盲眼一案第七十二 賁大成幼子五六歲,夏月久雨,垣頹被壓,忽目夜盲不睹燈月,且風痰有聲。

    凡有損傷,不論何處,積血必流肝家,今被壓而兼以風痰阻塞肺竅,是肝與肺,痰血互相壅滯也。

    肝屬於陰,開竅於目,故至陰分不明。

    予用川芎、赤芍、歸尾、桃仁、紅花、熟軍、夜明砂、穿山甲、大貝、橘紅、前胡、杏仁,四帖而愈。

     次亡兒黃水瘡一案第七十三 次亡兒生數月,面患黃水瘡,脂流處即害,遍治外科藥不痊,予思解毒散瘀者,莫如大黃與紫花地丁,以二物煎濃汁,新筆蘸掃之。

    旋幹旋掃,應手而愈。

     家舅母胃痛並附陳相文治二胃痛合案第七十四 雉臯陳相文,言在盱眙縣行醫,有賣棗子客人,體甚健,色事後,多食麵餅冷羊肉,滿腹脹痛,甚劇,眾醫以常例治之,不效。

    陳用巴豆丸八錢始愈。

    又治一胃痛症,已一月矣,用黃連三錢而愈。

    予以為謬言。

    家舅母年八十四,今歲胃疼復發,舌黃幹,不能語,脈遲有力,諸表兄弟,以為年老,不許用瞑眩之劑,予隻得用香、砂、二陳、炒梔、枳、樸,熟軍一錢半,人參八分,毫不見效。

    復用木香一錢,炒梔三錢,吳萸八分,川連一錢半,元胡、半夏各二錢,青皮、枳實各一錢,服後三瀉而痛止。

    脈轉浮數,鬱火伸矣。

    舌猶幹強,不肯服藥,頻飲西瓜水而愈。

    然炒梔三錢,不減黃連錢半之力,方知陳言用黃連三錢不謬矣。

    此既不謬,而用巴豆丸八錢,又豈全謬耶?然未經目睹,終難輕用也。

    按:巴豆丸,我地之人,服五分為止。

    陳雲盱眙之人,可服一錢半為止。

    山東之人,較強盱眙,此係山東之最健者,故能任此大劑也。

     附湯萬春治繆姓間瘧一案第七十五 繆姓患間瘧,剛過三發,湯萬春處以人參白虎湯合小柴胡湯,石膏用一兩,黃芩三錢,知母、貝母各二錢,令露一宿,五更時與服。

    不意夜忽夢遺,繆畏藥大寒不敢服。

    湯雲:「各行各道,可服之無疑。

    」服後瘧果止,而諸症皆安。

    當時若懼而不服,或改用溫補,瘧必復至而劇,虛而益虛,火而益火,變症百出,纏綿不已矣。

    是知乃「有故無殞」之理也。

    予服其膽壯而理透,故附之。

     附王廷絢治二痘症合案第七十六 王廷絢,乃老成痘醫也。

    曾言治二痘症,俱系五歲兒。

    一舌黑,口裂,譫語,狂亂,點如胭脂水灑,先醫下以巴豆丸,王用犀、連、紫草各三錢,石膏一斤,餘加群藥,四帖後犀、連、紫草各一錢,石膏半斤,餘加群藥,亦四帖,十二朝來漿,後用人參收功。

    一見點甚稀,手足俱冷,其點時現時沒,吐瘀血一碗,始終以附子理中湯而愈。

    予意此二症,一生在曾服巴豆丸。

    蓋痘舌黃,即罕見其生,況黑乎?須知黑者,乃巴豆丸,以火濟火所緻,非本來之黑,故可愈。

    一生在吐瘀血一碗。

    此兒原有蓄血,故身弱,既蓄血能與痘毒併發,則中氣雖虛未甚,況瘀血一去,正氣立復,好血漸生,再兼痘稀毒微,故愈也。

     附嶽丈一笠上人治雉臯陳綿祚目疾一案第七十七 雉臯陳綿祚,目有舊疾,復感風寒而發,眾醫以為素有積火,所用皆寒涼之藥,毛竅愈閉,鬱火愈甚,頭目痛不可忍。

    家嶽先吹以?鼻散,痛猶不止。

    此日屬甲,又不可灸頭目,遂令尋火酒藥二丸研碎,和蔥白搗汁敷之,其痛立止。

    此古書所未載,乃出心裁,洵奇想也。

    世人治目,惟知用極寒之藥,而孰知用極熱之藥之理哉? 繆姓痢疾一案第七十八 世醫動以虛寒二字連說,謂虛而即繼之以寒,溫補不效,辛熱隨之,在他症,此法或有不可用者,惟在痢疾,用導滯、芍藥等湯,七日不效,即當溫補,溫補不效,即當繼以薑桂,此古人言之諄諄,實有至理,不可移易,而孰知有不盡然者?繆姓季秋患痢,甚劇,五色皆有,胃飽悶,不食,嘔痰,身熱,脈浮數,醫先未用柴胡,而遽投以導滯、芍藥等湯,重用生大黃,不效。

    所更之醫,皆模稜之藥,至一月後,痢雖漸減,終不霍然,延予視之。

    其少陽之邪,雖經屢下,猶未深入腸胃,身漸惡寒,將轉瘧矣。

    而脈滑數,猶不大虛,予以補中益氣湯,倍柴胡,去當歸,加白芍、木香、半夏、赤茯苓、澤瀉、豬苓,二帖,瘧痢皆止,但內熱復作,仍思冷飲,以前方去木香、半夏,減柴胡,重用生白芍,又二帖,諸症皆愈。

    蓋因少陽之邪,未從表散,鬱火至今猶在,雖虛而仍兼以火,故涼補則效,而熱補則他症復起也。

    若執以久痢當用薑、桂,寧不敗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