徧行堂集卷八

極于地獄夫婦之勝止于六欲夫婦之劣極于畜生五倫從迷極而起從迷極中安頓一個好道理如飲狂泉者以狂為不狂複以不飲狂泉者為狂可不為大哀乎徽州客錢财有兩處使用烏紗帽紅繡鞋一切人性命有兩處抛撒公座上裙帶下公座上面目猙獰裙帶下面目腼觍腼觍者妖猙獰者怪善觀五倫圖直作千妖百怪會庶足當腦後一針耳 題山水圖 山水不能避人人不能就山水山水可憐人可憎雖然雅人入山水中山水不增而雅俗人入山水中山水不增而俗人不累山水山水未嘗可憐山水不為人累人未嘗可憎也宗少文老不遠遊畫卧遊圖曰撫琴動操欲令衆山皆響正是鑽故紙習氣菩薩無量劫遊普賢一毛孔世界都不能盡無論卧遊圖無着處即遊盡名山大川與籬間燕雀何異山水到底不避人人到底不能就山水山水又可憎人更可憐以人之可憐成山水之可憎山水到底可憐人到底可憎不如向自身一毛孔中消歸畫者觀者兩隻眼睛落在什麼處咦為他閑事長無明好個虎頭癡絕 題牧牛圖 廉齋托為此圖蓋有取乎一回入草去蓦鼻拽将來之語鐵橋郄似抛繩不顧古德又有頌雲兩角指天四腳踏地拽斷鼻繩牧甚屎庇識得此頌義始識得蓦鼻拽回之義且不是救取鐵橋然雖如是老僧早已全身入草了也 題幹雀見蜂 此公欲啖彼公口張尾豎便有探囊取物之興官出堂兵下鄉不消更呈面目矣惟恐螳螂失蟬琴中全是殺心我為題此墨池中湧起淚波一丈 題畫馬 方整不如方散真出于整散絕疏親隻将白鶴淩空意說與眼前無物人澹歸雲眼前有物說也不知眼前無物知也不得 題禾雀翻枝 山中有一僧于無人時自打幾個筋鬥又自笑一回老僧欲見之不可郄向枝上飜騰處蓦胸撞着老僧既見此僧此僧亦見老僧争奈大家輸了一籌與這雀子 題孟昉扇 孟昉為蜚語所中留滞洪都拟便道候之舟抵市汶早被連人押到且喜不差跬步相見歡甚卻胸中隐隐各有不得自由處孟昉日望硑鄰未得即歸予請藏半塗又逢阻截咫尺彭蠡無片闆可渡本無纏索不異拘幽入籠盼雲處陸呼水同此況味乃知世間出世間總不自由世間有世間累出世間有出世間累孟昉雲事了即瓢笠從僧秪是納悶不過語忽到此際一齊納悶莫更從俗也無大樹大皮裹小樹小皮纏我兩人性快正須納悶始得 澹廬道雅題詞　【七子姓氏　屠蔔長　曹日永　洪彥持　喻芸庠　金元式　俞聖複　陸仲彪】 當湖有澹廬七子皆耆年也皆于世界遷訛之際不求聞達又節士也易姓改物踰三十載計其執義年志方盛卒不為功利所移蓋穉而克壯壯而善自抑者始以綱維名教而已及其談空空核玄玄不主一先生之言自澤于性命蓋正而能通者其結契上不及搢紳下不及農工商賈謹守士林若奉王制蓋讓而有則者花朝月夕酒杯茶具得散帶行歌之樂今老矣人高其品而益下日進于德而益勤蓋達而不放老而不荒者其陶淵明卲堯夫之流欤二君子皆谥節一曰靖一曰康明夫節之不以矯激而奇苦自見寂非山林喧非城市晦非逃名顯非竊位古之人不雲乎常在阛阓中要且無人識七子不求人識而為諸賢豪長者所識已為人識矣然不識者正自不少七子自視何等視目前之紛紛者複為何等隘與不恭吾知免夫 題澄然水雲草 地力弱水水力弱火火力弱風風力弱于心有形而重者鈍輕則漸利無形則大利矣一切法無住水雲能發其相似之妙以其輕而利故旅泊三界者取以自命澄然法友複取以命其詩詩家或譚練格練句練字雖極工至于精金皆在爐錘之間耳卒未有爐錘水雲者無論水雲不受即過而與爐錘爐錘亦自無下手處也水流心不競雲在意俱遲争奈腳跟釘煞行到水窮坐看雲起來來去去有甚了期此一編詩通身是水通身是雲不見其真而妙于相似于是得其詩而詩得即于是得其人而人已不可得矣 題所上平南書後 此亦卑之無甚高論然人或相顧不言則言之者或指目為高論矣書既上平南極稱有理遂發原藁改正蓋人心之所同然無一人能為不同者謂之至平至易陸子升初見而愛之持幅绫屬予手書陸予特賞其平易非謂其奇且難也識陸子此意天下國家可均爵祿可辭白刃可蹈元是着衣吃飯事元極中庸何不可能之有若别有一不可能之中庸卻早落在索隐行怪一流去也 題孝節集 大孝之至未有過于我能仁氏度其二親俾登聖地則東明日禅師拔俗悟道以報一本亦無遺憾無剩義矣然猶徧征詞翰重疊表揚或疑畫足添蛇蓋未知以病為藥也友輿葉先生割股救母貞庵馬太君剪發報夫捐此佳兒練斯白業果海因源不移點滴則以忘身獲法身即真谛成俗谛豈非名教外橫出一枝以筆墨全歸佛事耶斯集也為孝作則為節作則為解脫作則出世世間自度度人如寶網交光天衣無縫嗚呼凡為人子緻孝之大小行道之優劣可以擇而處之矣 題朱孝貞傳 夫婦之倫生于男女所謂發乎情止乎禮義者也然則男女未合則夫婦亦未成蓋名至而實不至鹽官朱孝貞一定其名終身不移其實發乎禮義止乎禮義而情行其中以禮義禦情非緣情而立禮義嗚呼可敬也或曰夫婦之實不至則夫婦之名亦不至不字故奇字不失正此又發乎禮義止乎情者也譬之君臣仕則効命不仕則載贽而出疆岐之中又有岐焉豫讓為之說中行氏衆人畜我我故衆人報之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為妻而夫愛之之死靡他其夫不愛之則背而去之可乎否耶為子而父母慈則孝不慈可報之以不孝耶人倫之禍底于末流而潰決莫挽者君臣以勢相啖父子以利相結夫婦以欲相牽必返諸清淨而後歸于解脫也夫輪回苦業起自欲貪男女二根如火始然如泉始達閑之以夫婦捧土而塞狂瀾滴露而消烈焰卒未易絕今使男女未合而夫婦已成則發與止全為禮義夫婦有名而男女無實則真與俗皆入湼盤格欲未萌化貪未起梵行可以坐緻斷德可以漸臻出世間登彼岸可以直往而無礙嗚呼五倫三界禍由男女二既不生一亦不立勢如交蘆本無實性六欲而上無夫婦初禅而上無君臣相與于無相與相為于無相為即孝貞夫婦一倫不以欲相牽而君臣父子以勢相啖以利相結之患俱息可敬也 題節母丘孺人傳【有詩】 丘孺人一生荼苦秪是單行不單行不足以見其才斷也予所為心折者嗣子繼昌夭三年不言一旦聚族而立臨奇樓有守如處女距若脫兔之風複迎其本生母同居以便侍養決乎義協乎情各得其理所安而家之和氣從此聚矣若令子遠遊亡不及見豈其所恤譬如繼昌死斷而不續亦祇是單行凡節烈之女無不具有丈夫作畧不可以尋常兒女之态相測度也 健婦剛明能禦變衰門柔順得全昌曾憐似續當重坎豈惜終天各一方辛苦未亡人獨立綢缪易抱母同堂碧松繡線孤飛燕不化梧桐系鳳凰 題胡張仲畫冊 蒼或不潤潤或不蒼既倉且潤大似桃花源裡俎豆猶古法衣裳無新制隻黃發垂髫怡然自樂便覺羲皇上人正爾可親也張仲今年七十餘歲老骨童心時複露神遊八極之槩興會所寄皆其性情非暫借長蘅用筆作懮孟衣冠者 題李孝貞傳後 有情而後有根有根而後有欲始于濫觞終于滔天聖人因男女之情制夫婦之禮所以為滔天救也後之人遂以為人道之正嗚呼情生于迷以迷為正豈複有人道哉夫婦之勝至于六欲天夫婦之劣至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