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旦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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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space:pre"> 于詛咒裡成形的
日光閃耀的岸沿上;
孩子們呀,請看黑夜中的我們正怎樣孕育
難産的聖潔的感情。
1944年9月
線上36
人們說這是他所選擇的,
自然的賜與太多太危險,
他撈起一枝筆或是電話機,
八小時躲開了陽光和泥土,
十年二十年在一件事的末梢上,
在人世的吝啬裡,要找到安全,
學會了被統治才可以統治,
前人的榜樣,忍耐和爬行,
長期的茫然後他得到獎章,
那無神的眼!那陷落的兩肩!
痛苦的頭腦現在已經安分!
那就要燃盡的蠟燭的火焰!
在擺着無數方向的原野上,
這時候,他一身擔當過的事情
碾過他,卻隻碾出了一條細線。
1945年2月
被圍者37
1
這是什麼地方?時間
每一秒白熱而不能等待,
堕下來成了你不要的形狀。
天空的流星和水,那燦爛的
焦躁,到這裡就成了今天
一片沙礫。
我們終于看見 過去的都已來就範,所有的暫時
相結起來是這平庸的永遠。
呵,這是什麼地方?不是少年
給我們預言的,也不是老年
在我們這樣容忍又容忍以後
就能采撷的果園。
在陰影下 你終于生根,在不情願裡,
終于成形。
如果我們能沖出, 勇士呵,如果有形竟能無形,
别讓我們拖進在這裡相見!
2
看,青色的路從這裡引出
而又回歸。
那自由廣大的面積, 風的橫掃,海的跳躍,旋轉着
我們的神智:一切的行程
都不過落在這敵意的地方。
在這渺小的一點上:最好的
露着空虛的眼,最快樂的
死去,死去但沒有一座橋梁。
一個圓,多少年的人工,
我們的絕望将使它完整。
毀壞它,朋友!讓我們自己
就是它的殘缺,比平庸更壞:
閃電和雨,新的氣溫和泥土
才會來騷擾,也許更寒冷,
因為我們已是被圍的一群,
我們消失,乃有一片“無人地帶”。
1945年2月
退伍38
城市的夷平者,回到城市來,
沒有個性的兵,重新恢複一個人,
戰争太給你寂寞,可是回想
那鋼鐵的伴侶曾給你歡樂,
這裡卻不成:陌生還是陌生,
沒有燃燒的字,可别為它舍命,
也沒有很快的親切,孩子般的無恥,
那裡全打破這裡的平庸,
也沒有從危險逼出的幻想,
習慣于接受,人們自私的等待,
而且腐爛,沒有方法生活,
城市的保衛者,回到母親的胸懷:
過去是死,現在渴望再生,
過去是分離違反着感情,
但是我們的勝利者回來看見失敗,
和平的賜予者,你也許不能
立刻回到和平,在和平裡粉碎,
由不同的每天變為相同,
毫未準備,死難者生還的夥伴,
你未來的好日子隐藏着敵人。
我們在摸索:沒有什麼可以并比,
當你們巨大的意義忽然結束,
要恢複自然,在行動後的空虛裡,
要換下制服,熱血的夢想者
雖然有點蒼老,也許反不如穿上
那樣容易;過去有犧牲的歡快,
現在則是日常生活,現在要拾起
過去遺棄的,雖然是回到我們當中——
辛苦過的弟兄,你卻有點隔膜,
想着年輕的日子在那些有名的地方,
因為是在一次人類的錯誤裡,包括你自己,
從戰争回來的,你得到難忘的光榮。
1945年4月
春天和蜜蜂39
春天是人間的保姆,
帶領一切到秋天成熟,
勸服你用溫暖的陽光,
用風和雨,使土地重複,
林間的群鳥于是歡叫,
村外的小河也開始忙碌。
我們知道它向東流,
那紮根水稻已經青青,
紅色的花朵開出牆外,
因此燃着了路人的心,
春天的邀請,萬物都答應,
說不得的隻有我的愛情。
那是一片嗡營的樹蔭,
我的好姑娘居住其中,
你過河找她并不容易,
因為她家有一窠蜜蜂,
你和她講話,也許枉然,
因為她聽着它們的嗡營。
好啦,你隻有幫她喂養
那叮人的,有翅的小蟲,
直到丁香和紫荊開花,
我的日子就這樣斷送:
我的話還一句沒有出口,
蜜蜂的好夢卻每天不同。
我的埋怨還沒有說完,
秋風來了把一切變更,
春天的花朵你再也不見,
乳和蜜降臨,一切都安靜,
隻有我的說不得的愛情,
還在園裡不斷的嗡營。
直到好姑娘她忽然歎息,
那緩慢的蝸牛才又爬行,
既然一切由上帝安排,
你隻有高興,你隻有等,
冬天已在我們的頭發上,
是那時我得到她的應允。
1945年4月
憶
多少年的往事,當我靜坐,
我們終于看見
在陰影下
如果我們能沖出,
那自由廣大的面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