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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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糊裡糊塗,根本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其他随從,跟着倒戈,紛紛跳下馬,對雲飛拜倒。

    喊着: “咱們不知道是大少爺在蓋房子,真的不知道!” 雲飛就對随從們大喊: “還不快去救火!” 随從立刻響應,有的去救火,有的去拉回四散的牲口。

    阿超帶頭,把剛剛引燃的火頭,一一撲滅。

     雲翔騎着馬,還在瘋狂奔馳,瘋狂踐踏。

    他回頭,看見家丁們竟然全部臣服于雲飛,放火的變成了救火,更是怒發如狂,完全喪失了理智。

    一面策馬狂奔,對着雲飛直沖而來,一面大喊: “展雲飛,我和你誓不兩立!我和你誓不兩立……” 阿超一見情況不對,丢下手中的水桶,對雲飛狂奔過來。

     雨鳳擡頭,看見雲翔像個兇柙惡煞,揮舞着馬鞭,沖向雲飛,不禁魂飛魄散,尖叫着,也跌跌沖沖的奔過來。

     雨鵑、小四、小三、小五全部奔來。

     眼見馬蹄就要嘗到雲飛頭上,危急中,黃隊長舉槍瞄準,槍口轟然發射。

     雲翔絕對沒有想到,有人會對他放槍,根本沒有防備,正在橫沖直撞之際,隻覺得腿部一陣火辣辣的劇痛,已經中彈,從馬背上直直的跌落下來,正好跌落在雲飛腳下。

    雲飛看着他,大驚失色。

     黃隊長一不作二不休,舉起槍來,瞄準雲翔頭部。

    大吼着說: “慕白兄,我今天為桐城除害!讓桐城永絕後患!” 槍口再度轟然一響。

     雲飛魂飛魄散,大吼: “不可以……” 他一面喊着,一面縱身一躍,飛身去撞開雲翔。

     雲翔被雲飛的身子,撞得滾了開去。

    但是,子彈沒有停止,竟然直接射進雲飛的前胸。

     阿超狂叫: “慕白……” 雨鳳狂叫: “不要……慕白……不要……” 黃隊長抛下了槍,臉色慘白,駭然大叫: “你為什麼要過來,我殺了他一勞永逸,你們誰都不用負責任呀!” 雲飛中了槍,支持不住。

    他愕然的跪倒,自己也沒料到會這樣。

    他掙紮了兩下,就倒在地上。

    阿超撲奔過來,抱住他的頭。

     “慕白!你怎樣?你怎樣……” 雨鳳連滾帶爬的沖了過來,撲跪在地。

    她盯着他,淚落如雨。

    哭着喊: “慕白!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雲飛用手壓着傷口,血流如注,他看着雨鳳,歉疚的說: “雨鳳,對不起……事到臨頭,我展家的血液又冒出來了……我不能讓他死,他……“畢竟”是我兄弟!” 他說完,一口氣提不上來,暈死過去。

    雨鳳仰天,哀聲狂叫: “慕白……慕白……慕白……” 雨鳳的喊聲,那麼凄厲高亢,聲音穿雲透天而去,似乎直達天庭。

     雲翔滾在一邊,整個人都傻了。

    睜大了眼睛,看着這一幕,他的思想意識,全部停頓了。

     雲飛和雲翔,都被送進了“聖心醫院”。

     由于路上有二十裡,到達醫院的時候,雲翔的情況還好,隻有腿上受傷,神志非常清醒。

     但是,他一路上什麼話都沒有說。

    所有的人,也沒有一個跟他說話。

    雲飛的情況卻非常不好,始終沒有醒來過,一路流着血,到達醫院,已經奄奄一息。

    醫生護士,不敢再耽誤,醫院裡隻有一間手術室,兄弟兩個,就一齊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房門一阖,雨鳳就情不自禁,整個人撲在手術室的房門上。

    凄然的喊着: “慕白!請你為我活下去!請你為我活下去……因為,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要怎麼辦? 請你可憐可憐我,為我好起來……” 她哭倒在手術室門上。

    雨鵑帶着弟妹們,上前攙扶她。

    雨鵑落淚說: “讓我們禱告,這是教會醫院,信仰外國的神。

    不管是中國的神,還是外國的神,我們全體禱告,求他們保佑慕白!我不相信所有的神,都聽不見我們!” 小五就跑到窗前,對着窗子跪下,雙手合十,對窗外喊着: “天上的神仙,請你保佑我們的慕白大哥!” 小三、小四也加入,奔過去跪下。

    誠心誠意的喊着: “所有的神仙,請你們保佑我們的慕白大哥!” 雨鳳仍然撲在手術室的門上,所有的神志,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意識……全部跟着雲飛,飛進了手術室。

     在醫院外面,那些建造寄傲山莊的朋友們,全體聚集在門外,不肯散去。

    黃隊長帶着若幹警察,也在門外焦急的等候。

     大家推派了虎頭街的老住戶賀伯庭為代表,去手術室門口等候。

    因為醫院裡沒有辦法容納那麼多的人。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了,賀伯庭才從醫院出來,大家立即七嘴八舌,着急的詢問: “蘇先生的情況怎樣?手術動完沒有?救活了嗎?” 賀伯庭站在台階上,對大家沈垂的說: “蘇先生的情況非常危險,大夫說,傷到内髒,活命的希望不大!可能還要兩小時,手術才能動完,天快黑了,各位請先回家吧!” “我們不回去,我們要在這兒守着!” “我們要在這裡,給蘇慕白打氣!” “我們要一直等到他脫離危險,才會散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喊着,沒有人肯走。

     黃隊長難過的說: “我也在這兒守着,我會維持秩序,我們給慕白兄祈福吧!” “蘇慕白!加油!”有人高亢的大喊。

     群衆立刻齊聲響應,吼聲震天: “蘇慕白!加油!” 一位修女看得好感動,從醫院走出來,對大家說: “上帝聽得到你們的聲音,請大家為他禱告吧!” 于是,群衆都雙手合十,各求各的神靈。

     按着,夢娴和齊媽匆匆的趕來了。

    雨鳳看到了夢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撲進她的懷裡痛哭。

    夢娴顫巍巍的扶着她,卻顯得比她勇敢,她拭着淚,也為雨鳳拭着淚,堅定的說: “孩子,不要急,老天會照顧他的!大夫會救他的!一定會治好的,要不然就太沒有天理了!上蒼不會這樣對我們,一定不會的!老天不會這麼殘酷!一定不會!” 雨鳳隻是啜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祖望和品慧也氣極敗壞的趕來了,看到夢娴和蕭家姐弟,祖望心情複雜,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尴尬而焦急的站在那兒,想問兩個兒子的情況,但是,面對的是一群不知是“親”還是“非親”的人,看到的是一張張悲苦憤怒的臉龐,他就整個人都退縮了。

    品慧見祖望這樣,也不敢說話了。

    還是齊媽,顧及主仆之情,過去低聲說: “二少爺隻是皮肉傷,不嚴重。

    大少爺情況很危險,大夫說,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祖望腳一軟,跌坐在椅子裡,淚,就潸潸而下了。

     終于,手術室房門一開,護士推着雲翔的病床出來。

     病房外的人全體驚動,大家圍上前去,一看是雲翔,所有的人像看到鬼魅,大家全部後退,隻有祖望和品慧迎上前去。

    品慧立刻握住雲翔的手,落淚喊: “雲翔!” 雲翔看着父母,恍如隔世。

    喉頭硬着,無法說話。

     護士對祖望和品慧說: “這一位隻是腿部受傷,子彈已經取出來了,沒有什麼嚴重!現在要推去病房!詳細情形大夫會跟你們說!” 祖望急急的問: “還有一個呢?” “那一位傷得很嚴重,大夫還在盡力搶救,恐怕有危險!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出來!” 雨鳳腳下一個颠踬,站立不穩。

    雨鵑急忙扶住她。

     雲翔的眼光,不由自主的掃過手術室外面的人群,隻見夢娴蒼白如死,眼淚簌簌掉落,齊媽坐在她身邊,不停的幫她拭淚。

    小三小四小五擠在一起,個個哭得眼睛紅腫。

    小三不住用手抱着小五,自己哭,又去給小五擦眼淚。

    阿超挺立在那兒,一臉悲憤的瞪着他,那樣恨之入骨的眼神,逼得他不得不轉開視線。

     醫院外,傳來群衆的吼聲: “蘇慕白,請為大家加油!我們在這兒支持你!” 雲翔震動極了。

    心裡像滾鍋油煎一樣,許多說不出來的感覺,在那兒擠着、炸着、煎着、熬着、沸騰着。

    他無法分析自己,也無力分析自己,不知道這種感覺是悔是恨,是悲是苦?隻知道,那種“煎熬”,帶來的是前所未有的痛!他的暴戾之氣,到這時,已經全消。

    眼神裡,帶着悲苦。

    他看向衆人,隻見所有的人,都用恨極的眼光,瞪着他。

    他迎視着這些眼光,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會在乎這些眼光。

    覺得這每一道眼光,都銳利如刀,正對他一刀刀刺下。

    每一刀都直刺到内心深處。

     祖望感到大家的敵意,和那種對峙的尴尬,對品慧說: “你陪他去病房,我要在這兒等雲飛!” 品慧點頭,不敢看大家,扶着病床,匆匆而去。

     雨鳳見雲翔離去了,就悲憤的沖向窗前,凝視窗外的穹蒼,雨鵑跟過去,用手摟着她的肩。

    無法安慰,淚盈于眶。

     阿超走來,嘴裡念念有詞: “一次擋不了刀,一次擋不了槍,阿超!你這個笨蛋!有什麼臉站在這兒,有什麼臉面對雨鳳雨鵑?” 雨鳳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的對雨鵑說: “你不知道,當馬隊來的時候,他正在跟我說,他要活得比我老,照顧我一生一世……他不能這樣對我,如果他死了,我絕對不會原諒他,我會……恨他一輩子!”她吸了口氣,看着雨鵑,困惑已極的說:“我就是想不明白呀,他怎麼可以拿身子去擋子彈呢?他不要我了嗎? 所有的誓言和承諾,所有的天長地久,在那一刹那,他都忘了嗎?” 人人聽得鼻酸,夢娴更是淚不可止。

     祖望最是震動,忍不住,也老淚縱橫了。

    他看着夢娴,千言萬語,化為一句: “夢娴,對不起!我……我好糊塗,我錯怪雲飛了!” 夢娴淚水更加湧出,擡頭看雨鳳: “不要對我說,去對雨鳳說吧!” 祖望擡頭,淚眼看雨鳳。

    要他向雨鳳道歉,礙難出口。

     雨鳳聽而不聞,隻是看着窗外的天空。

    落日已經西沈,歸鳥成群掠過。

     天黑了。

    終于,手術室的門,豁然而開。

     全體的人一震,大家急忙起立,迎上前去。

     雲飛躺在病床上面,臉色比被單還白,眼睛緊緊的閉着,眼眶凹陷。

    僅僅半日之間,他就消瘦了。

    整個人像脫水一樣,好像隻剩下一具骨骼。

    好幾個護士和大夫,小心翼翼的推着病床,推出門來。

     雨鳳踉跄的撲過去,護士急忙阻止。

     “不要碰到病床!病人剛動過大手術,絕對不能碰!” 雨鳳止步,眼光癡癡的看着雲飛。

     幾個醫生,都筋疲力盡。

    夢娴急問: “大夫,他會好起來,是不是?” “他已經度過危險了?他會活下去,對不對?”祖望啞聲的跟着問。

     大夫沈重的說: “我們已經盡了全力了!現在,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如果能夠挨過十二小時,人能夠清醒過來,就有希望活下去!我們現在,要把他送進特别病房,免得細菌感染。

    你們家屬,隻能有一個陪着他,是誰要陪?” 雨鳳一步上前。

    大家就哀傷的退後。

     護士推動病床,每雙眼睛,都盯着雲飛。

     夢娴上前去,緊緊的抱了雨鳳一下。

    說: “他對你有誓言,有承諾,有責任……他從小就是一個守信用,重義氣的孩子,他答應過的事,從不食言的!請你,幫我們大家喚回他!” 雨鳳拚命點頭,目不轉睛的看着雲飛。

    看到他一息尚存,她的勇氣又回來了。

    雲飛,你還有我,你在人世的責任未了!你得為我而活!她扶着病床,向前堅定的走去。

    步子不再蹒跚了。

     大家全神貫注的目送着。

    每個人的心,都跟着兩人而去。

     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