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關燈
早已在許多方面融為一體。

    茫茫人海,再不可能有第二個林連城。

    而對于他來講,也不會再有另一個晏承影。

     他們了解彼此,有時候,就像了解自己。

     她最終有了決定,所以點點頭,“我覺得,可以試一下。

    ”說完自己先笑了,然後就看到他微微揚起眉角,年輕而明秀的雙眼在燈下熠然生輝。

     那些都是太久以前的記憶,有些情節,其實回想起來早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比如,後來他們之間有過多少次的争吵,大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又比如,他也不會總是讓着她,矛盾來的時候,他們都不肯給對方好臉色。

     性格的融合,使他們在對待争執的态度上也保持着驚人的一緻。

     可是每次堅持冷戰到最後,還是他先低頭。

     大概就是因為愛吧。

     因為他愛她,所以肯放下驕傲的身段,肯在掙紮過後一次又一次地妥協。

     可是如今隔得太久,她甚至已經不記得了,那些争吵的主題究竟是什麼。

     當年彼此都還太年輕,那些當時看起來天大的事,到頭來,也不過淪為一團面目模糊的影像。

     晚飯後照例又巡房一遍。

     有個病人患了惡性脊髓瘤,因為位置特殊,手術風險過高,因此術前方案一改再改,一直拖到現在才終于确定下來。

     這次由神經外科權威孫教授親自主刀,同時,早在幾個月前,孫教授就欽點了承影做這台手術的第一助手。

     她是孫教授的愛徒,這是一次難得的積累寶貴經驗的機會,許多人求之不得。

    為此,她也足足準備了幾個月。

    因為再過兩天,就要為這位病人進行第一次手術,所以例行的巡房結束後,她又特地繞道去探望,耐心地安撫病人情緒。

     就因為這樣耽誤了一點時間,從病房出來的時候,承影看了看手表。

     晚上七點四十分。

    這個時候,沈池那邊才正是下午。

     她這段日子幾乎養成習慣,總會不自覺地換算時差。

    沈池打電話回來的時間并不固定,有時候隔好幾天才會聯系她一次,但通常都很晚,有一回她差點睡着了,才聽見手機鈴聲大作。

     她當時吓了一跳,從迷糊中被驚醒,聽筒中他的聲音低低的,在問:“吵到你了?” “嗯……”她拖長了腔調,答得懶洋洋的,其實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卻又覺得他的聲音太近,近得仿佛就在身旁。

     夜沉如水,手機貼在耳邊,這種感覺似乎奇妙又美好,明明隔着這樣遠的距離,可是偏偏令人覺得安心。

     不過那次之後,他每次打電話的時間都會更早一點。

     她并不遲鈍,甚至隐約猜到他在那邊所做的,大概都是些不能擺上台面的事,抑或是暗藏着她無法想像的潛在危險。

     可是不能問,因為知道即便問了,他也必然不會講。

    而且,她也從來無法主動聯系上他。

     在他剛剛離開的那幾天裡,她曾嘗試着撥過一次,但是很快就被轉到留言信箱去了。

    之後等了足足幾十個小時,他才回過來,嗓音中透出淺淡的疲憊,旁邊似乎還有其他人在小聲且激烈地交談讨論,隔着電話也能感覺到氣氛緊張壓抑。

     可他卻旁若無人,隻問些最家常的事情,比如上班忙不忙,家裡一切是否都還好? 她雖有滿腔的疑慮和擔憂,最終也隻能沉默地咽回去,隻字不提。

    隻好在每通電話的結尾,故作不經意地叮囑他:“早點回來。

    ” 他似乎能感應到,每次都低笑着答應:“好。

    ” 也是直到今天淩晨,他才終于告訴她,會乘晚上的飛機回國。

     他每回外出搭乘的都是專機,省去了途中中轉的時間,但算下來也大約需要十個小時。

    所以承影和同事調了班,準備第二天在家裡補休。

     承影回到辦公室稍作收拾,想到白天的事,原本還有些猶豫,結果人剛走到門口,手機就适時地響了。

     像是算準了時間一般,而且,竟然是林連江親自打過來:“如果你方便的話,等會兒能不能過來一趟?” 以他這樣的地位,從來都是别人對他低聲下氣畢恭畢敬,何曾需要用這副商量的語氣同人講話? 承影愣了愣,問:“是爺爺想見我麼?” “是的。

    ”林連江說:“已經鬧了很久了,誰都拿他沒辦法。

    ” 在電話挂斷之前,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憋在承影心裡,一直沒有問出口。

     那就是,林連城回來沒有? 她私自猜測他還沒到,因為如果有他在,八成是能搞定林老爺子的。

    作為林家最受寵的人,他從小到大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老人家哄得開開心心,根本不用費吹灰之力。

     可是當電梯一路上到十八樓,進入高級病區後,承影才發現自己猜錯了。

     伴随着“叮”地一聲輕響,光可鑒人的金屬雙門徐徐分開。

    她擡起頭,首先映入視線的,便是那道修長清瘦的身影。

     太過熟悉的身影,哪怕這中間已經隔了兩三年沒見過面,可還是隻需要一個輪廓就能被辨認出來。

     更何況,此刻林連城與她就近在咫尺。

     林連城靠在牆邊,面對着電梯的方向,似乎是專門來等她的。

     僅僅隔着數米的距離,他的目光安靜地停留在她的臉上身上,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好久不見。

    ” 承影卻怔忡在原地。

     是啊,好久不見了。

     那次的交通意外,其實他傷得比她嚴重得多,留在重症病房裡觀察了一周才能轉到普通病房。

    林家人幾乎全都連夜趕來了,包括他當時的未婚妻。

     而她,也曾去探望過一次。

    當時負責看護她的人是沈池的保镖,對于提出的要求感到十分為難,考慮半晌才說:“……您這樣讓我很難做,沈先生知道了恐怕會把我大卸八塊的。

    ” 而事實上,沈池已經好幾天沒露過面了,倒是他手下的弟兄常常來探望,并且對她殷勤照拂。

    想到那晚在病房中,沈池的嘲諷和冷漠,她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更加執意去看林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