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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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曉玲跟在保安的身後從走廊那頭過來,手上還捧着兩個紙箱子。

     聶樂言的腦子裡蒙了一下,然後才迅速迎上去。

     鐘曉玲看到她,竟然微微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就從她旁邊錯身而過。

     走到狹窄,交錯的時候她甚至都能聞到鐘曉玲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甜美幽靜的蜜桃氣息,是執行力平常最愛用的一款香水,似乎還是去年夏天她們一起逛街在商場專櫃買的。

     她記得,那天合力完成了一項很重要的設計方案,于是兩人決定買東西犒賞自己。

    她買了一雙鞋,而鐘曉玲則挑了香水,然後又一起去吃大餐看電影,一直玩到深夜才回家。

    她人緣好,無論是在學校裡還是工作之後,都有很多朋友。

    可是除了秦少珍,幾乎就算是鐘曉玲同她的交情最好,因為每天見面,相處的時間甚至都遠遠超過了父母家人。

     玻璃門悄無聲息地合上,原本安靜的室内卻像突然炸開了鍋,細小的讨論聲立刻從四面八方傳過來。

     “原來就是她啊……” “估計這回老闆得氣瘋了吧,都是跟了這麼多年的老員工了。

    ” “老員工又怎麼樣?挖起牆角來比誰都狠。

    ” “不過她的本事也算大了,平時不聲不響的,居然也陸續撬走好幾家客戶。

    ” 說到後來,甚至還有更難聽的:“誰知道是用什麼手段呢……” 聶樂言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聽着各式各樣的感歎、評價,還有不懷好意的揣測與竊笑,那些聲音仿佛一瞬間全都如同潮水般向她湧過來。

     她想,這到底是怎麼了? 循着低笑聲望過去,遠處角落的位置,兩三個女同事正掩着嘴小聲地叽叽喳喳。

    更多人的則是歎氣搖頭,可是這時候似乎誰也沒有心思坐下來做事。

     有人注意到她,叫了句:“樂言。

    ” 她點點頭,想象平常早晨上班打招呼那樣微笑着回應,可是努力了一下才發現,竟連嘴角都擡不起來,于是隻得拎着手袋匆匆走開。

     少了一個人的東西,辦公室一下子空了許多,聶樂言覺得很不習慣。

    其實更多的還是震驚,坐下之後仍在試着消化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這是她入行以來第一次經曆的離職場面,結果恰恰是她平時最親密的同事,以這種原因、這種方式離開。

     可是她不敢相信,鐘曉玲就是那個讓一貫溫和的KYLE在會上變臉的人。

     鐘曉玲出賣了公司,連接帶走幾位客戶? 可是,為什麼? 她們明明都是元老級的員工,當初跟着KYLE一點一點熬過來,在最艱難的時期甚至試過十幾個小時連續加班工作。

    那時候沒人喊累,因為全心全意。

     可是才不過短短幾年的工夫,一切就全都變了。

     曾經最親密的夥伴和戰友,如今變得令她覺得陌生,覺得不可思議,有人背叛,有人譏諷,更有人幸災樂禍,似乎這一切都想一個夢,隻有在夢裡才會發生這樣荒謬的事。

    怪不得,最近鐘曉玲常常玩失蹤,連班都不肯好好上,又把棘手的客戶扔給她,還問她是否願意跳槽…… 這一系列的活動似乎已經在暗地裡進行了很久,可是知道今天她才恍然大悟。

     一個人坐了好一會兒,聶樂言才從包裡掏出手機。

     其實更像是下意識的動作,她撥了江煜楓的電話。

     他說她念舊情太傻,或許是真的有點傻,或許隻有她最天真,傻乎乎的以為現在還和從前一樣。

     讀書的時候曾經聽人說,工作以後沒有真正的朋友。

    她過去不信,知道今天早晨來公司的路上為止,她仍不信。

     可是現在,她突然有點迷惑了……因為鐘曉玲,因為門闆外頭的衆生相。

     電話很快通了,一聲,兩聲——悠久的長音從聽筒裡不緊不慢地傳過來。

     江煜楓沒接。

     既然開着機,那就表示已經下了飛機,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接電話。

    他的鈴聲一直以來都是那種最簡單的手機自帶音樂,還加了振動,應當不容易錯失來電才對。

     最後是機械的電腦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 她摁下了紅色的挂斷鍵,心頭愈加覺得沉——原來有話想說卻又抒發不出去,是這樣難受的感覺。

     上午召開臨時會議,又KYLE親自主持。

     對于鐘曉玲的事情,他竟然隻字未提,看來果然是早有預料和準備,卻也不知道究竟用了什麼方法才将她逼出來自行離開。

     或許有些手段,旁人并不清楚。

     會上隻是對目前的崗位做了一點調整,調了另一位男同事暫時接受鐘曉玲原來的事務。

     KYLE說:“辦公室暫時不用換,以後有什麼問題你與樂言多交流。

    ” 那同時應了聲:“知道了。

    ” 聶樂言也點點頭,卻懶得擡眼去看他,她記得,剛才發表評論最大聲的人就是他。

     一直到下午三點多,江煜楓都沒有回電話過來。

    其實她最近倒是又接了一個案子,之前與甯雙雙的合同已經基本完成了,而那個鬼靈精的小丫頭也終于被她的家人重新召回法國去。

    臨上飛機錢抱着她依依不舍,要求她有空就去法國看她。

     那天江煜楓也在,負着手站在一旁,淡淡地說:“時間到了。

    ” “三哥,你越來越沒人情味了。

    ”甯雙雙幽怨地看看他,“小心以後娶不到老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