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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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對那兩個人講了句話,他們高興得笑了起來,于是把條凳放下,示意要維多利亞和理查德坐在上面,然後又把那個圓圓的物件放在一個架子上。

    那個物件上有兩個視孔。

    維多利亞一看,便叫了起來: “碼頭遊藝場也有這樣的東西。

    很象是男管家偷看女主人的門洞。

    ” “一點兒不錯,”理查德說,“就是樣子很簡陋。

    ” 繼多利亞把眼睛湊到鑲着玻璃的視孔。

    那兩個阿拉伯人,一個慢慢轉動一個曲柄,另一個便開始唱起一支十分單調的歌曲來。

     “他在說什麼?”繼多利亞問道。

     那人一邊唱着,現查德一邊給她翻譯。

     “靠近些,你會看到很多奇迹,得到很大享受。

    你會看到古代的奇迹。

    ” 一幅油彩塗得不很協調的黑人收麥圖映入維多利亞的眼簾。

     “美國的農業工人,”理查德翻譯着。

     接着是: “西方世界一個皇後的照片,尤金妮皇後正在癡笑,用手撫摸着自己的長鬈發;一張位于蒙特尼哥羅的王宮的畫片;還有一張盛大的展覽會的畫片。

    ” 圖片一張接着一張,都是十分奇怪,各不相同,又毫無聯系,而且有時他們用令人奇怪的說法來進行解釋。

     最後是女王的丈夫狄斯雷裡,挪威的峽灣,還有瑞士的滑冰運動員。

    這出回顧往昔的奇怪節目到此便告結束。

     演出者在節目結束時這樣說道: “我們給您看了我國和遙遠國土上的絕妙的古典文物。

    望您慷慨解囊,以便與您所看到的奇迹相稱,因為所有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沒有絲毫假造。

    ” 演出全部結束。

    維多利亞興高彩烈。

    “實在太棒了!”她說,“真沒想到會這麼精彩。

    ” 流動電影院的兩位主人驕傲地露出了笑容。

    維多利亞從條凳上站起身來,坐在另一端的理查德便四腳朝天地摔在地上,樣子頗不雅觀。

    維多利亞連忙道歉,但是并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錯事。

    理查德付了錢。

    接着,雙方非常有禮貌地道别,互相關照,又祝願上帝保佑對方,然後高高興興地分了手。

    理查德和維多利亞登上汽車,而那兩個阿拉伯人則步履艱難地向沙漠裡走去。

     “他們要到哪兒去?”維多利亞問道。

     “他們在全國到處走來走去。

    我第一次遇到他們,是在伊拉克和約旦的邊境上。

    那時候,他們是從由死海到安曼的路上往内地走。

    現在,他們是要到卡爾巴拉去。

    當然是走人們不經常走的路線,好給遙遠的小村莊的人們演出。

    ” “可能會有人讓他們搭車吧?” 理查德笑了起來。

     “他們大概不會搭車。

    有一次,有個老人從巴士拉步行到巴格達去,我讓他搭車。

    當時我問他,步行需要多少時間,他說需要兩個月。

    我要他上車來,并且對他說,當天晚上就能到達巴格達。

    但是,他謝了謝我,說是不願意搭車,因為,早到兩個月對他來說也沒有多少區别。

    在這裡,時間根本沒有任何價值。

    一旦你有了這個概念,你雖然會覺得好奇,但也會感到滿意的。

    ” “你說得很對。

    我可以想象得到。

    ” “咱們歐洲人做起事情來,總是急手很快做完。

    可是阿拉伯人覺得,這是非常難以理解的;咱們談起話來,總是願意直截了當,而他們覺得這樣做非常不禮貌。

    根據他們的觀點,你應該坐在那裡,不着邊際地閑扯上一個鐘頭——或者,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坐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也行。

    ” “如果在倫敦,咱們在辦公室裡象他們這樣做,那可太令人奇怪了。

    那會浪費多少時間啊!” “是啊,可是,響們又回到剛才那個問題上來了:什麼叫時間?什麼叫浪費呢?” 維多利亞努力思索着這兩個問題。

    汽車似乎仍然在漫無目标地向前行駛着,而司機對路線倒好象是有絕對的把握。

     “咱們去的地方到底在哪兒?”維多利亞終于又開了腔。

     “你是說阿斯瓦德土丘嗎?在沙漠的中心地帶。

    一會兒你就會看見茲古拉特塔①了。

    再向左邊看看。

    哎,就是那兒——我手指的那個地方。

    ”—— ①古代亞述人和巴比倫人建造的多層寺廟,狀似金字塔,底寬頂窄——譯者注 “那是雲彩嗎?”維多利亞問道,“不可能是山。

    ” “是山。

    那是庫爾德斯但的雪山。

    隻有天氣晴朗的時候才能看得見。

    ” 這時,維多利亞産生了一種滿意的感覺,感到如同身在夢境。

    若是能夠永遠不停地這樣驅車兜風,那該多好啊!如果自己不是這樣倒黴,無需如此說謊,那該多好啊!但是不久她就會受到譴責。

    想到這種不愉快的前景,她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象小孩子那樣突然一縮。

    波恩斯福特-瓊斯博士長得什麼樣呢?可能是身材高大,蓄着長長的灰胡子,總是嚴厲地皺着眉頭。

    不管他怎麼生氣,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自己對付過凱瑟琳,對付過橄榄枝協會,還對付過那個賴斯波恩博士。

    與他們打交道時,自己不是都用巧計取勝了嗎? “就要到了,”理查德說。

     他用手向前方指着。

    維多利亞看到,遠方的地平線上有一個象丘疹一樣大小的黑點。

     “看上去還遠得很呢。

    ” “不遠了,隻剩幾英裡路了。

    你過一會兒就知道了。

    ” 果然,那個小點以驚人的速度變大,先是一個小團,接着便成為一個小山包,最後變成了一個相當壯觀的巨大的土丘。

    旁邊是一排長長的土坯房,形狀很不整齊。

     “這就是考察隊的駐地,”理查德說。

     汽車大聲鳴着笛,在一片狗叫聲中開到了房子眼前。

    身着白色長袍的仆人們滿面笑容地跑上前來迎接他們。

     雙方互相寒暄了一陣之後,理查德說: “看起來,他們沒想到你這麼早就到了。

    不過,你的床鋪很快就會準備好。

    他們馬上就給你送熱水去。

    我想,你願意先洗一洗,休息一會兒吧?波恩斯福特-瓊斯博士正在土丘上面工作。

    我這就上去找他。

    伊布拉欣會照顧你的。

    ” 他離去了。

    維多利亞随着笑容滿面的伊布拉欣走進房子。

    剛從室外陽光下進來,覺得裡面光線很暗。

    他們穿過一個客廳,裡面有幾張大桌子,還有幾把破舊椅子。

    然後,他們繞過一座院子,來到一個小房間。

    這個小房間隻有一個很小的窗戶。

    屋内有一張床,一個做工很粗的五鬥櫃,一張桌子,桌上放着一個罐子和一個臉盆,還有一把椅子。

    伊布拉欣笑着點了點頭,接着給她提來一罐很混的熱水,帶來一條質地粗糙的毛巾。

    接着,他又回來了一趟,帶着歉意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把一面小鏡子挂在牆上的一個釘子上,然後走出了房間。

     因為能有熱水擦擦洗洗,維多利亞真是感激不盡。

    她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狼狽不堪,多麼精疲力竭,身上又是多麼塵土重重。

     “我估計,我現在的模樣一定很吓人,”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向鏡子走去。

     她看着鏡子裡的白己,目不轉晴地看了很長一段時間,如堕五裡霧中。

     這不是她——這不是維多利亞-瓊斯。

     然後,她才意識到,雖然面孔還是小巧玲珑的維多利亞-瓊斯的面孔,可是頭發卻變成白金似的淺黃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