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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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精疲力竭的馬已不再能為他們所用了。

    他們把布袋裡的東西倒空和将被單像士兵的大衣似地圍在多洛雷身上以後,就把馬丢棄了。

     他們重新上路。

    此後一直由多洛雷帶領着前行。

    西門在看到伊莎伯勒的信後安心下來,順從地讓她帶領着。

    他多次看到多洛雷的明智、她的判斷和本能的準确性。

     他感到得到了她的理解,已沒有那麼擔心,說話也多了,像前一天那樣又沉迷于新世界在他身上喚醒的熱情。

    那些仍然不明确的岸線、彎曲的河流、水流多變的顔色、山谷和山頂變化的形狀、像小孩的面孔那樣不明确的線條,這一切,在一兩小時之中,使他驚奇和激動。

     “您瞧,您瞧,”他大聲說,“這些景物對自己在大白天出現好像感到驚奇。

    直到此前,它們被壓在大海下,埋在黑暗中,亮光似乎使它們感到尴尬。

    每一件事物應當學會保持自己,争得地位,适應生存的不同條件,服從其他的規律,根據其他的意願而改變,最終過地上的生活。

    每件事物都應認識風、雨、寒冷、冬春、美麗而燦爛的陽光,這陽光使它變為肥沃,從它身上收取它外形、顔色、作用、美麗、吸引力及各方面能提供的一切。

    這就是我們眼前的還在創造中的世界。

    ” 多洛雷帶着心醉的表情聽着,表現出她對西門所說的話有極大的興趣。

    西門不知不覺間變得更細心更友好了。

    偶然使他獲得的同伴逐漸呈現出女人的面貌。

    有時他想到她向他透露的愛情,他想她是否假裝效忠,其實隻是想方設法留在他身旁,利用一切使他們聯結在一起的機會。

    但他對自己的力量是那麼有把握,覺得伊莎伯勒在很好地保護着他,他不想費心去分析這個神秘的心靈的秘密。

     他們三次處身在一群碰到河流攔阻的遊蕩的人中間,三次看到流血的鬥争。

    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倒下了,西門卻沒有嘗試去保衛他們或懲罰有罪者。

     “這是強有力的人的天下,”他說,“沒有警察!沒有法官!沒有劊子手!沒有斷頭台!那麼何必感到拘束?所有的社會和精神的獲得,所有的文明的巧妙,這一切都會立即消失。

    剩下的隻是最原始的本能,它們濫用力量,奪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在生氣或貪婪的推動下就殺人。

    這有什麼關系!我們是生在洞穴時代。

    每個人應自己設法應付!” 在他們前面響起了歌聲,好像是河流傳來的響亮的回聲。

    他們側耳傾聽。

    這是法國鄉村的歌曲,人們用拖長的聲音按照單調的旋律在唱。

    歌聲迫近了。

    從霧中出現了一條大船,上面滿是男人、女人、小孩、籃子和家具。

    在六根槳的用力劃動下,船走得很快。

    這是些流亡的水手們在尋找他們可以重建家園的新地。

     “從法國來的麼?”當他們駛過時,西門大聲問。

     “從海上基伊厄來的。

    ”一個唱歌的人說。

     “這是索姆河了,對麼?” “是索姆河。

    ” “但它流向北方。

    ” “對,但在離這裡幾古裡的地方,它突然轉彎。

    ” “你們大概遇到過一群人,他們帶着捆在馬上的一個老人和一個少女。

    ” “沒有看見。

    ”那人說。

     他又開始唱歌。

    女人的聲音伴着他合唱,大船走遠了。

     “羅勒斯頓可能改向法國去了。

    ”西門說。

     “不可能,”多洛雷提出異議,“因為他現在的目标是人們告訴他的黃金資源。

    ” “要是這樣,他們現在怎樣了?” 經過在充滿碎貝殼的地面上困難地一小時行走後,他們才能得到回答。

    在這地面上,千千萬萬的軟體動物的貝殼經過幾個世紀已堆積的很高。

    它們在腳下咯咯作響,有時沒過人的踝骨。

    有些地方,伸延幾百米的地面上全是死魚,人們不得不踩過去。

    這些死魚形成一堆腐爛的肉漿,發出一股難以忍受的臭味。

     一個堅硬的斜坡引導他們到了一個俯瞰河流的崎岖的岬角。

    在那裡,有十來個頭發花白、穿着褴褛、十分肮髒、面孔難看、舉動粗魯的人正在砍開一匹馬的屍體,并在一堆濕柴燒的小火上烤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