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字母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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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之間相差不過一歲左右,年齡像台階般錯落有緻。

     四年一閃而過,我已經五歲,但卻仍像新生兒一樣生活不能自理。

    父親外出建造房子,為我們掙來面包和黃油;母親則一點一點地、耐心地拆掉那堵仿佛橫亘在我和其他孩子之間的牆。

    她慢慢地、耐心地越過懸挂在我頭腦中的那層厚厚的窗簾。

    這是一份艱難的,常常令母親傷心的工作,因為她從我這兒得到的回饋,往往隻是一個不明确的笑容,或是模糊的咯咯聲。

    我不會說話,甚至連咕哝聲都不會發出。

    我也不能靠自己起身,更不用說走路了。

    但我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動彈。

    除了睡覺以外,我似乎總是在做出各種動作,誇張的、困難的,蛇形的動作。

    我的手指不停地扭動或痙攣,胳膊向後扭作一團,然後突然彈開。

    我的腦袋倒向一邊。

    我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患病的小東西。

     母親告訴我,有一天,在樓上的房間裡,她花了幾個小時坐在我身邊,給我看一本故事書裡的圖畫。

    這本書是去年聖誕節時聖誕老人送我的,母親告訴我那些動物和花朵的名字,讓我跟着她念,我卻總也學不會。

    她陪着我說話、歡笑,幾個小時就這樣過去了。

    最後她靠近我,輕輕地在我耳邊說: &ldquo克裡斯[1],你喜歡它們嗎?你喜不喜歡這些熊、猴子,還有這所有漂亮的花朵?如果你喜歡,就點點頭,像個好孩子那樣。

    &rdquo 但我沒有任何反應表示我聽懂了她的話。

    她的神情中充滿了希望,把臉靠在我的臉上。

    突然間,不由自主地,我伸出手緊緊拽住了母親堆落在脖頸間的一縷深色卷發。

    母親輕輕地松開我攥緊的手指,她的頭發還纏繞在我手上。

     母親轉身離開,不顧我好奇的目光,走出房間,哭了起來。

    房門在她身後關上了。

    一切都是如此令人失望。

    大概親戚們說的是對的:我是個傻子,沒有人能幫得了我。

     這時他們談起了一家機構。

     &ldquo絕不行!&rdquo聽到這樣的建議,母親幾乎是厲聲回絕,&ldquo我知道我的孩子不是傻子。

    殘疾的是他的身體,不是他的腦子。

    我很确定。

    &rdquo 确定嗎?然而她在心底向上帝禱告,希望能出現一些征兆證實她的信念。

    她很清楚,相信是一回事,得到證實卻是另一回事。

     如今我五歲了,卻沒有任何迹象能證明我的智力。

    我對一切都沒有表現出明顯的興趣,除了我的腳趾&mdash&mdash特别是左腳的腳趾。

    盡管我每天在生活上的需求很簡單,但我依然不能自理,在這方面父親會幫助我。

    我常常一天到晚在廚房躺着,或者在晴朗溫暖的日子,我就躺在花園裡。

    我像是一團扭曲纏繞的肌肉和神經,被包裹在一個愛着我、對我懷抱着希望的家庭中,我于是也成為這溫暖和善意的一部分。

    我是孤獨的,被困在我自己的世界裡,不能和别人交流,被隔絕,仿佛有一堵玻璃牆橫亘在我和他人的存在之間。

    我被排除在别人的生活和活動範圍之外。

    我渴望着和其他所有人一起奔跑、玩耍,但卻無法掙脫身上的束縛。

     然而,突然間,奇迹發生了!一切都在瞬間改變了,我未來的生活有了清晰可見的輪廓,母親對我的信念得到了回報,她那不能言說的恐懼變成了可以大聲宣告的勝利。

     經過了幾年的漫長等待和不确定,一切來得那麼突然,那麼容易。

    當時的情景我至今都曆曆在目,就像是在上周發生的一樣。

    那是一個陰冷的十二月的下午,路面上的雪閃着銀光,白色晶亮的雪花落在窗玻璃上、堆積在樹枝上,融化時宛若熔銀。

    風低沉地吼叫着,每一陣風刮過,都卷起一小團雪,繼而摔打在地上。

    陰沉、昏暗的天空籠罩着大地,灰冷無邊無際。

     房間裡,家人們都聚在壁爐旁,溫暖的亮光照耀着小小的房間,爐火巨大的影子在牆壁和天花闆上舞蹈。

     在房間的角落裡,莫娜和帕蒂靠在一起,在他們面前的是一些破舊的小學課本。

    他們用一支明黃色的粉筆在一塊帶着豁口的舊石闆上寫着簡單的算術。

    我挨着他們靠在牆上,用幾隻枕頭支撐着身體,看着他們。

     那支粉筆格外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它細長的一根,閃爍着明黃的色澤。

    之前我從沒見過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