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政治中的沖動和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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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生活的倫敦東端貧民區的牧師一樣,容易陷于最可憐而又可笑的神經崩潰。

     不過,這種人由于不适宜過沒有隐私的生活,是活不長的。

    更大的政治危險可能來自那些比較适宜過這種生活的人。

    誰要是去過美國,曾經在費城一所法院審理一宗政治案件時站在人堆裡,或者看到過與坦慕尼協會[10]有關的競選的無數張漫畫,就會至少對一種可以活下去的人有所了解。

    這種人體格強壯,粗下颚,闊嘴巴,能說會道,有過多年在酒吧裡混日子的經驗,懂得&ldquo好貨賤賣&rdquo的方法。

    但是即使這些人一般也看上去喜歡喝酒,好像不會長壽。

     另外還有幾種比較不那麼可怕的沒有隐私生活的政治家:日以繼夜地重複他個人的戲劇性成功,并且像演員般把陣陣發作的厭倦藏在内心的演說家;以一星期參加四次可以吸煙的音樂會為樂事的忙忙碌碌、喋喋不休的組織者。

    但是,這些人如果被迫退出公共生活六個月,用自己的雙手和頭腦做些事情,或哪怕獨個兒待在家裡動點腦筋,那無論對他們的健康還是工作能力都是大有好處的。

     這些事實,就它們代表政治社會裡某些生活條件所産生的神經錯亂而言,又是與一門迄今尚未獲得詳盡研究的特殊心理學&mdash&mdash所謂的&ldquo群衆心理學&rdquo,已故的M.塔德、M.利博等人曾對此有所論述&mdash&mdash密切相關的。

    就人類而言,正如其他許多群居動物和半群居動物一樣,一些較簡單的沖動&mdash&mdash尤其是恐懼和發怒等沖動&mdash&mdash當它們為許多身體緊靠在一起的人共同有意識地占有時,可能大大地強化,從而引起強烈的神經錯亂。

    這個事實,和笑的存在一樣,也許本來是神經反應機制的一個意外的和不愉快的結果,它之所以存在,是因為當認識到一個共同的危險(例如森林大火或猛獸襲擊)時,四下逃散是多數人脫險的最好機會,盡管這對于群體中體質差的成員可能是緻命的。

     我個人對英國政治進行的觀察表明:在一個現代民族國家裡,這種因神經興奮與身體接觸相結合而引起的驚慌沒有什麼重大意義。

    二十世紀的倫敦和十八世紀的巴黎截然不同,和十四世紀的佛羅倫薩也大不相同,就因為要讓相當多的市民在可能産生特殊&ldquo群衆心理&rdquo的環境下集合起來,是極其困難的。

    我曾親眼目睹二十萬人集合在海德公園參加工黨舉行的一次示威活動。

    散布在各處的講台、新鮮的空氣、空曠的草地,這種環境似乎不宜于産生純粹本能的興奮,而倫敦這樣一次集會的氣氛是溫和淡漠的。

    在一條狹窄街道裡的人群比較可能&ldquo失控&rdquo,而幾千人在一個大廳裡受到刺激,在一個老練的演說家的操縱下,會達到近似真正病态興奮的狀況。

    但是,當他們步出大廳,進入涼爽的、一望無垠的倫敦,他們的心情頓時就會改變。

    占領巴士底獄的暴民在曼徹斯特的一條商業街上不會顯得像一支勢不可當的力量。

    然而,這些事實在不同人種中有很大差别,一個人讀法國社會學家的有關著作時感到誇張可能是由于他們的觀察是在拉丁人種而不是在北歐人種中作出的。

     以上我已經談了一個現代國家的國内政治所說明的各種沖動。

    但是,在整個政治沖動心理學中,最重要的部分也許不是與任何一個國家的公民彼此之間的感情效果有關,而是與那些在國際政治中暴露出來的種族感情有關。

    世界的未來和平主要取決于我們是否對那些其五官和膚色與我們相同的人有一種本能的喜愛,而對那些與我們不同的人有一種本能的憎恨。

    這一點有待心理學家就各項證據進行認真研究,很難武斷。

    但是,我傾向于認為,那些強烈的和顯然簡單的種族憎恨和種族喜愛的情況肯定是存在的,它們并非是一種特殊和普遍的本能的例證,而是幾種獨特的和較弱的本能合在一起,并由習慣和聯想加強的結果。

    我已經論證過,政治感情的本能是由清楚認識其目标所激發的。

    因此,至少就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來說,由于認識和他們自己一樣的人的存在要比認識和他們自己不一樣的人的存在來得容易,喜愛和自己一樣的人似乎有一種天然的基礎,但是由于人的認識能力是受教育激發的,因此這種喜愛也可能改變。

    還有,由于絕大多數人(尤其在童年時期)是生活在和他們自己同一個種族的人當中的,任何明顯不一樣的臉或服裝都會引起對不熟悉東西的恐懼本能。

    不過,一個孩童對一張形狀古怪或有色的臉的恐懼隻要熟悉了就容易消除,但如果是一種特殊的種族憎恨本能所造成的恐懼就不大容易消除。

    據說,白人兒童或中國兒童對中國人或白人或印度人或黑人保姆和用人從來不久久地表示嫌惡。

    再有,性愛即使被社會傳統反對,仍在非常不同的人種中自由發生,差别很大的人種從而混合起來。

    在某些動物(例如馬和駱駝)之間,本能的相互憎恨(有别于恐懼)确實似乎是存在的,但是據我所知,在彼此有近親關系、像人類一樣容易雜交的品種中,卻是絕對不存在的。

     英裔印度官員常常說,一個人剛去印度的時候對土著懷有濃厚的興趣,過了幾年以後,卻常常身不由己地屈從于對印度種族的憎恨。

    他們把這種情況說成是一種特殊的本能。

    但是我認為,他們關于這種感情的叙述更像我所說對不協調環境的不斷重複的心理和情緒調節所産生的神經厭惡。

    在一個英國官員抵達印度時的年齡,他的大多數感情習慣已經養成,他照例不作系統努力去加以改變。

    因此,正如新奇的法國烹調或德國卧床在歐洲大陸旅行剛開始時是一個有趣的變化,一二個月以後會成為無可忍受的負擔一樣,英裔印度人與之正式接觸的那些土著的奴性和虛僞,甚至耐心和聰明,過了一二年也會刺激他的神經。

    當他的社會習慣已經養成以後,在一個長時期内與同他屬于同一個人種,但是屬于不同社會傳統的人不斷進行密切接觸,也會産生同樣的結果。

     不過,聯想在引起種族喜愛和憎恨方面也許是一個比本能更大的因素。

    例如,一個美國工人從遠東的體型聯想到作為一片可怕的烏雲籠罩着工業世界各行各業的降低标準工資。

    五十年前,喜歡《笨拙》雜志的中産階級讀者從同一體型聯想到受盡折磨的傳教士和特使的故事。

    在日本海戰役以後,他們又從它聯想到我們由于自己所處地理位置而最為欽佩的那種英雄主義;而一望便知是亞洲臉型的托戈海軍上将的畫像在1859年本當激起真正的和顯然是本能的憎惡,在1906年卻産生愛慕之情。

     但是,在這一點上,我們已接近政治沖動(有别于沖動本身)的實際目标或想象目标,它們必須留待下一章來讨論。

     *** [1]&ldquo本能通常被解釋為如此地行動以産生某些結果,這些結果未曾預見,過去也未受過這樣做的教育。

    &rdquoW.詹姆斯:《心理學原理》第2卷,第383頁。

     [2]《新物質原理提供的思考》,1904年版,第21頁。

    &ldquo就自然科學所能告訴我們的來說,每一種無助于我們搏鬥、吃飯和撫養子女的意念或理智特質都隻不過是有助于我們搏鬥、吃飯和撫養子女的意念或理智特質的副産品。

    &rdquo [3]一天,我認識的一個極會動腦筋的小女孩在望着她的母親時,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情沖動。

    她先是照例理智地解釋她的感情:&ldquo媽咪,我認為你是天底下最最美麗的媽咪,&rdquo然後,想了一會兒,又改口說,&ldquo可是,人們說愛情是盲目的。

    &rdquo [4]《黛布萊夫人日記》,1905年編,第4卷第184頁。

    &ldquo如果他們膽敢使用蠻力,他們毫不懷疑,隻要國王稍加反抗,全國人民就會起來援救他。

    &rdquo [5]英王愛德華三世于十四世紀中葉設立的英國騎士勳章。

    &mdash&mdash編者 [6]多塞特:英格蘭南部一郡,盛産細毛羊及牛、羊油。

    &mdash&mdash譯者 [7]詹姆斯:《心理學原理》第2卷第547頁:&ldquo人生的道德悲劇幾乎完全在于真理和行為之間應有的聯系斷絕了,某些意念不帶有這種強烈的有效現實感。

    &rdquo [8]賦格曲:一種多聲部的樂曲,在五度上模仿并用複調方法發展主題。

    &mdash&mdash譯者 [9]《政治學》第2卷,第5章。

     [10]坦慕尼協會:美國紐約市民主黨組織。

    &mdash&mdash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