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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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務為埃德弗蘭克珠寶定做公司負道義上的責任。
這就是日本人神經質般的古怪世界觀：在保羅·香莊良思看來，對于珠寶首飾工藝品，無論在經營上還是精神上，都必須全身心地投入，否則就無法接受。
最糟糕的是，保羅代表日本核心文化和傳統，當然具有權威性。
責任，他痛苦地想。
一旦承擔起了責任，他的下半輩子就脫不了幹系，直到他進墳墓為止。
保羅&mdash&mdash如願以償，不管怎麼說&mdash&mdash已經盡了他的責任。
但是齊爾丹的責任，啊，卻是沒完沒了了。
他們是精神錯亂，齊爾丹心裡說。
舉例來說，他們絕不會因為責任而去幫助一個貧民窟裡受傷害的人振作起來。
怎麼評價這種責任心呢？這是日本的民族特色。
一個民族，你讓它複制一艘英國的驅逐艦，它連驅逐艦上鍋爐的修修補補也複制下來。
這樣的民族有這樣的責任心，也就不足為怪了。
保羅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好在齊尓丹長期養成了習慣，不會輕易流露出自己的真實感情。
他臉上的表情溫和沉着，這樣的表情正适合眼下的情形。
他可以感覺到臉上的面具。
簡直是一場噩夢，齊爾丹想。
一場災難。
還不如讓保羅以為我在勾引他太太。
貝蒂。
現在她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這枚針飾了。
他原先的計劃也破産了。
悟和情欲水火不容。
正如保羅說的，悟是像遺迹一樣嚴肅而神聖的。
&ldquo我把你的名片給了那些生意上的朋友，每人一張。
&rdquo保羅說。
&ldquo什麼？&rdquo齊爾丹還在想自己的心思。
&ldquo你的商務名片。
這樣他們就可以過去找你，看看其他的樣品。
&rdquo &ldquo明白了。
&rdquo齊爾丹說。
&ldquo還有一件事。
&rdquo保羅說，&ldquo有一個朋友希望在他那裡和你詳細地讨論這個問題。
我把他的名字和地址寫下來了。
&rdquo保羅把一張折疊起來的方紙片遞給齊爾丹。
&ldquo他想讓他生意上的同僚也聽一聽。
&rdquo保羅補充說，&ldquo他是做進出口的，生意做得很大，特别是面向南美的出口，生産收音機、照相機、雙筒望遠鏡和錄音機等等。
&rdquo 齊爾丹低下頭，盯着那張紙看。
&ldquo當然，他做的是大批量生意。
&rdquo保羅說，&ldquo一樣東西或許要生産成千上萬件。
他的公司下面有許多企業，都設在勞動力低廉的東方，因此生産成本很低。
&rdquo &ldquo為什麼他&mdash&mdash&rdquo齊爾丹剛要開口問。
保羅說：&ldquo像這樣的東西&hellip&hellip&rdquo他又拿起飾針看了看，然後把它放回盒子裡，合上蓋子，把盒子交還給齊爾丹。
&ldquo&hellip&hellip可以批量生産。
用粗金屬或者塑料，在統一的模具裡生産。
要多少有多少。
&rdquo 過了一會兒，齊爾丹說：&ldquo那悟怎麼辦呢？它還會留在這些物件裡嗎？&rdquo 保羅沒有回答。
&ldquo你希望我去見他嗎？&rdquo齊爾丹問道。
&ldquo是的。
&rdquo保羅說。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做小飾件。
&rdquo保羅說。
齊爾丹目瞪口呆。
&ldquo護身符飾件。
那些窮人喜歡佩戴。
生産一系列的護身符，銷往整個南美和東方。
你知道，大多數人依然相信魔力。
符咒、仙水什麼的。
有人告訴我說市場很大。
&rdquo保羅的表情木然，語氣沉悶。
&ldquo聽起來&mdash&mdash&rdquo齊爾丹不緊不慢地說，&ldquo這上面可以掙大錢。
&rdquo 保羅點點頭。
&ldquo這是你的想法嗎？&rdquo齊爾丹說。
&ldquo不是。
&rdquo保羅回答，然後便沉默不語。
是你老闆的主意，齊爾丹想。
你把這件東西給你的上司看，這位上司認識那位進出口商。
你的上司&mdash&mdash或者你上面某個有權勢的人，有錢又有勢&mdash&mdash是他聯系了那位進出口商。
所以你把東西退給了我，齊爾丹想。
你不想參與其中。
但你對我了如指掌。
我會找到這個地方，會見這個商人。
我沒有選擇，不得不去。
我會把首飾的設計授權給他，或者按照一定的提成賣給他。
我和他之間達成某種交易。
顯然，這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完全沒有。
阻止我或者說服我不要這麼做不是你的風格。
&ldquo你有機會&mdash&mdash&rdquo保羅說，&ldquo發大财。
&rdquo他依然淡然地望着前方。
&ldquo這個主意在我看來有些怪異。
&rdquo齊爾丹說，&ldquo把這樣的藝術品做成護身符，簡直不可思議。
&rdquo &ldquo因為這不是你的本行。
你是專門收集有品位的藝術精品的。
我自己也一樣。
那些馬上要到你店裡拜訪的人，那些我提到過的人，都和你一樣。
&rdquo 齊爾丹問：&ldquo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辦？&rdquo &ldquo不要低估了這位令人尊敬的進出口商人的判斷。
他很有洞察力。
你和我&mdash&mdash我們對那些愚昧的大衆一無所知。
他們可以從模具裡生産出來的千篇一律的挂飾獲得樂趣，而我們卻不可以。
我們認為，值得我們擁有的東西必須是獨一無二的，至少是稀有的，隻配少數人擁有。
當然，還要是真品，不能是仿制品或者複制品。
&rdquo保羅的目光越過齊爾丹，凝神地看着遠處，&ldquo不是那種成千上萬大批量生産的東西。
&rdquo 齊爾丹心裡疑惑。
他是否已經料到有些店裡，比如我自己的店裡，出售的某些曆史文物（更别說他自己的許多收藏品）是赝品？他的話音裡似乎透露出這一點。
他似乎在用一種諷刺的口吻告訴我：他的真實意思和他所說的恰恰相反。
模棱兩可，在解釋卦象的時候常常會遇到這樣的難題&hellip&hellip正像人們說的，這就是東方人的思維特點。
齊爾丹想，他實際上說的是：你是什麼人，齊爾丹？是神谕中所說的&ldquo下賤倒黴的人&rdquo，還是&ldquo鴻運當頭的人&rdquo呢？現在你必須作出決定。
你可以選擇其中之一，但不能兩個都選。
現在是選擇的時刻。
鴻運當頭的人該走什麼路呢？羅伯特·齊爾丹問自己。
或者說在保羅·香莊良思看來，該走什麼路。
我要面對的不是受神啟發的千年智慧&mdash&mdash《易經》，而是一個凡人的觀點&mdash&mdash一個年輕的日本商人的觀點。
但要了解他的真正想法是需要訣竅的。
這就是保羅所說的悟。
眼下我悟到的是：不管我個人喜歡什麼，現實都掌握在這個商人手裡。
這個現實和我的初衷截然
這就是日本人神經質般的古怪世界觀：在保羅·香莊良思看來，對于珠寶首飾工藝品，無論在經營上還是精神上，都必須全身心地投入，否則就無法接受。
最糟糕的是，保羅代表日本核心文化和傳統，當然具有權威性。
責任，他痛苦地想。
一旦承擔起了責任，他的下半輩子就脫不了幹系，直到他進墳墓為止。
保羅&mdash&mdash如願以償，不管怎麼說&mdash&mdash已經盡了他的責任。
但是齊爾丹的責任，啊，卻是沒完沒了了。
他們是精神錯亂，齊爾丹心裡說。
舉例來說，他們絕不會因為責任而去幫助一個貧民窟裡受傷害的人振作起來。
怎麼評價這種責任心呢？這是日本的民族特色。
一個民族，你讓它複制一艘英國的驅逐艦，它連驅逐艦上鍋爐的修修補補也複制下來。
這樣的民族有這樣的責任心，也就不足為怪了。
保羅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好在齊尓丹長期養成了習慣，不會輕易流露出自己的真實感情。
他臉上的表情溫和沉着，這樣的表情正适合眼下的情形。
他可以感覺到臉上的面具。
簡直是一場噩夢，齊爾丹想。
一場災難。
還不如讓保羅以為我在勾引他太太。
貝蒂。
現在她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這枚針飾了。
他原先的計劃也破産了。
悟和情欲水火不容。
正如保羅說的，悟是像遺迹一樣嚴肅而神聖的。
&ldquo我把你的名片給了那些生意上的朋友，每人一張。
&rdquo保羅說。
&ldquo什麼？&rdquo齊爾丹還在想自己的心思。
&ldquo你的商務名片。
這樣他們就可以過去找你，看看其他的樣品。
&rdquo &ldquo明白了。
&rdquo齊爾丹說。
&ldquo還有一件事。
&rdquo保羅說，&ldquo有一個朋友希望在他那裡和你詳細地讨論這個問題。
我把他的名字和地址寫下來了。
&rdquo保羅把一張折疊起來的方紙片遞給齊爾丹。
&ldquo他想讓他生意上的同僚也聽一聽。
&rdquo保羅補充說，&ldquo他是做進出口的，生意做得很大，特别是面向南美的出口，生産收音機、照相機、雙筒望遠鏡和錄音機等等。
&rdquo 齊爾丹低下頭，盯着那張紙看。
&ldquo當然，他做的是大批量生意。
&rdquo保羅說，&ldquo一樣東西或許要生産成千上萬件。
他的公司下面有許多企業，都設在勞動力低廉的東方，因此生産成本很低。
&rdquo &ldquo為什麼他&mdash&mdash&rdquo齊爾丹剛要開口問。
保羅說：&ldquo像這樣的東西&hellip&hellip&rdquo他又拿起飾針看了看，然後把它放回盒子裡，合上蓋子，把盒子交還給齊爾丹。
&ldquo&hellip&hellip可以批量生産。
用粗金屬或者塑料，在統一的模具裡生産。
要多少有多少。
&rdquo 過了一會兒，齊爾丹說：&ldquo那悟怎麼辦呢？它還會留在這些物件裡嗎？&rdquo 保羅沒有回答。
&ldquo你希望我去見他嗎？&rdquo齊爾丹問道。
&ldquo是的。
&rdquo保羅說。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做小飾件。
&rdquo保羅說。
齊爾丹目瞪口呆。
&ldquo護身符飾件。
那些窮人喜歡佩戴。
生産一系列的護身符，銷往整個南美和東方。
你知道，大多數人依然相信魔力。
符咒、仙水什麼的。
有人告訴我說市場很大。
&rdquo保羅的表情木然，語氣沉悶。
&ldquo聽起來&mdash&mdash&rdquo齊爾丹不緊不慢地說，&ldquo這上面可以掙大錢。
&rdquo 保羅點點頭。
&ldquo這是你的想法嗎？&rdquo齊爾丹說。
&ldquo不是。
&rdquo保羅回答，然後便沉默不語。
是你老闆的主意，齊爾丹想。
你把這件東西給你的上司看，這位上司認識那位進出口商。
你的上司&mdash&mdash或者你上面某個有權勢的人，有錢又有勢&mdash&mdash是他聯系了那位進出口商。
所以你把東西退給了我，齊爾丹想。
你不想參與其中。
但你對我了如指掌。
我會找到這個地方，會見這個商人。
我沒有選擇，不得不去。
我會把首飾的設計授權給他，或者按照一定的提成賣給他。
我和他之間達成某種交易。
顯然，這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完全沒有。
阻止我或者說服我不要這麼做不是你的風格。
&ldquo你有機會&mdash&mdash&rdquo保羅說，&ldquo發大财。
&rdquo他依然淡然地望着前方。
&ldquo這個主意在我看來有些怪異。
&rdquo齊爾丹說，&ldquo把這樣的藝術品做成護身符，簡直不可思議。
&rdquo &ldquo因為這不是你的本行。
你是專門收集有品位的藝術精品的。
我自己也一樣。
那些馬上要到你店裡拜訪的人，那些我提到過的人，都和你一樣。
&rdquo 齊爾丹問：&ldquo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辦？&rdquo &ldquo不要低估了這位令人尊敬的進出口商人的判斷。
他很有洞察力。
你和我&mdash&mdash我們對那些愚昧的大衆一無所知。
他們可以從模具裡生産出來的千篇一律的挂飾獲得樂趣，而我們卻不可以。
我們認為，值得我們擁有的東西必須是獨一無二的，至少是稀有的，隻配少數人擁有。
當然，還要是真品，不能是仿制品或者複制品。
&rdquo保羅的目光越過齊爾丹，凝神地看着遠處，&ldquo不是那種成千上萬大批量生産的東西。
&rdquo 齊爾丹心裡疑惑。
他是否已經料到有些店裡，比如我自己的店裡，出售的某些曆史文物（更别說他自己的許多收藏品）是赝品？他的話音裡似乎透露出這一點。
他似乎在用一種諷刺的口吻告訴我：他的真實意思和他所說的恰恰相反。
模棱兩可，在解釋卦象的時候常常會遇到這樣的難題&hellip&hellip正像人們說的，這就是東方人的思維特點。
齊爾丹想，他實際上說的是：你是什麼人，齊爾丹？是神谕中所說的&ldquo下賤倒黴的人&rdquo，還是&ldquo鴻運當頭的人&rdquo呢？現在你必須作出決定。
你可以選擇其中之一，但不能兩個都選。
現在是選擇的時刻。
鴻運當頭的人該走什麼路呢？羅伯特·齊爾丹問自己。
或者說在保羅·香莊良思看來，該走什麼路。
我要面對的不是受神啟發的千年智慧&mdash&mdash《易經》，而是一個凡人的觀點&mdash&mdash一個年輕的日本商人的觀點。
但要了解他的真正想法是需要訣竅的。
這就是保羅所說的悟。
眼下我悟到的是：不管我個人喜歡什麼，現實都掌握在這個商人手裡。
這個現實和我的初衷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