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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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太太就好了。
他可以毀了我，齊爾丹心想。
他小心翼翼地繼續喝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ldquo噢？&rdquo齊爾丹溫和地說，&ldquo有意思。
&rdquo 保羅打開盒子，拿出那枚飾針，仔細看了起來。
他把飾針對着光線，翻過來掉過去地反複看着。
&ldquo我自作主張地把它拿給生意上的幾個朋友看了。
&rdquo保羅說，&ldquo對于美國文物或者一般的工藝美術品，他們和我有相同的品位。
&rdquo保羅凝視着齊爾丹。
&ldquo當然，他們誰也沒有看過類似的東西。
正像你說的那樣，這樣的當代工藝品還沒有打出名氣。
我想你還對我說過，你是這種産品的唯一代理。
&rdquo &ldquo對，是這樣。
&rdquo齊爾丹說。
&ldquo你想聽聽那些人的反應嗎？&rdquo 齊爾丹鞠了一躬。
&ldquo那些人笑了，&rdquo保羅說，&ldquo都笑了。
&rdquo 齊爾丹沒有吭聲。
&ldquo那天你把東西拿過來給我看的時候，&rdquo保羅說，&ldquo我在暗地裡也笑了。
當然，沒讓你看見，以免你尴尬。
你應該也能回想起來，那天我表面上一直含含糊糊的。
&rdquo 齊爾丹點點頭。
保羅一邊仔細看着飾針，一邊繼續說道：&ldquo這種反應也很容易理解。
這隻是一塊金屬，熔化後沒有任何形狀。
它什麼東西都不像，也沒有經過任何精心設計，隻是一塊無固定形狀的東西。
可以這樣說，這東西隻有内容，沒有形式。
&rdquo 齊爾丹點點頭。
&ldquo但是&mdash&mdash&rdquo保羅說，&ldquo幾天來我一直在仔細研究它，并且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它。
為什麼會這樣？我自己也不禁要問。
按照德國心理學測試的說法，我甚至沒有把我的精神投入到這個沒有形狀的東西上。
我依然沒有看到它的形狀或者形式。
但是它卻體現了幾分&lsquo道&rsquo的精神。
你明白嗎？&rdquo他招呼齊爾丹過來。
&ldquo這件東西給人一種平衡感。
整體的張力是穩定的。
平靜安甯。
也就是說，這件東西能和整個天地和睦相處。
它從天地而來，因此有一種内在的平衡。
&rdquo 齊爾丹點點頭，看着這件東西。
但是保羅仍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
&ldquo這東西裡面沒有禅寂，&rdquo保羅說，&ldquo也不可能有。
但是&mdash&mdash&rdquo他用指甲碰了碰這枚飾針。
&ldquo羅伯特，這東西裡面有悟。
&rdquo &ldquo我想您是對的。
&rdquo齊爾丹說，一邊極力回憶悟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日語詞彙&mdash&mdash是漢字。
是智慧，他想起來了。
或者是領悟的意思。
不管怎麼說，這是個褒義詞。
&ldquo這個工藝師的手上有悟，&rdquo保羅說，&ldquo他讓這種悟流入到這枚飾針裡。
可能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隻是單純地覺得這枚飾針稱心如意而已。
這是一件完美的東西，羅伯特。
對着它默想，我們自己也能獲得悟。
我們能體會到一種安甯。
這種安甯不是來自藝術，而是來自某種神聖的東西。
我想起在廣島的一個神龛裡，放着某個中世紀聖人的一塊胫骨，供人瞻仰。
但是這是一件工藝品，而那隻是一個遺迹。
這件東西活在當下，而那塊胫骨隻是存留下來。
自從上次你走了以後，我一直在深思默想。
我終于領會到了這件東西的價值，這種價值和所謂的曆史價值完全不同。
我受到了深深的感動，這點你可以看得出來。
&rdquo &ldquo是的。
&rdquo齊爾丹說。
&ldquo沒有曆史意義，也沒有藝術和審美價值，但是有某種超凡脫俗的價值&mdash&mdash真是奇妙。
羅伯特，恰恰正是因為這是一件可憐的、不起眼的、愚拙的、看上去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才讓它擁有了悟。
事實上，悟常常存在于最不起眼的地方，存在于基督教所說的&lsquo被工匠擯棄的石頭上&rsquo。
有時我們能在一根舊拐杖，或者路旁一個生鏽的啤酒罐上體驗到悟。
但是上述情況中的悟來自觀者自身，是一種宗教體驗。
而在這兒，是工藝師把悟融到了這件東西裡，而不僅僅是看到東西裡本來就有的悟。
&rdquo保羅擡起頭，&ldquo我的意思你明白嗎？&rdquo &ldquo明白。
&rdquo齊爾丹說。
&ldquo換句話說，這件東西給我們指出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我們不能稱之為藝術，因為它沒有形式，也不能稱之為宗教。
它是什麼呢？我一直不停地琢磨這枚飾針，但一直琢磨不透。
顯然，我們的語言裡沒有給這件東西命名的詞彙。
因此，羅伯特，你是對的，這的确是一件完全嶄新的真品。
&rdquo 真品，齊爾丹想。
對，當然是真品。
這我知道。
但是其他的&mdash&mdash &ldquo有了這些體會，&rdquo保羅繼續說，&ldquo我又把先前那幫生意上的朋友請到這兒來。
就像剛才對你講的那樣，我把自己的想法如實地跟他們說了一遍，沒有任何花言巧語。
這個問題很重要，因此必須把我的所感所悟告訴大家，無需虛禮客套。
我要求大家認真聽。
&rdquo 齊爾丹知道，對保羅這樣的日本人來說，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别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ldquo結果令人滿意。
&rdquo保羅說，&ldquo他們在我的一再勸說下接受了我的觀點，理解了我給他們描述的那種體會。
所以我的辛苦是值得的。
做完這件事，我就罷手了。
就這些，羅伯特。
我累了。
&ldquo他把飾針放回盒子裡。
&ldquo我的責任到此為止。
我已經盡心盡責了。
&rdquo他把盒子推給齊爾丹。
&ldquo先生，這是您的。
&rdquo齊爾丹忐忑地說。
眼下的情形是他以前從未經曆過的。
一個上層社會的日本人把别人送給他的禮物捧上了天&mdash&mdash然後又把它退了回去。
齊爾丹感到自己的腿在顫抖。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站在那兒擺弄着自己的袖口，臉漲得通紅。
保羅平靜地、不留情面地說道：&ldquo羅伯特，你必須以更大的勇氣面對現實。
&rdquo 齊爾丹臉色蒼白地嗫嚅道：&ldquo現在我心裡亂七八糟&mdash&mdash&rdquo 保羅站起身來，面對着他。
&ldquo聽着，現在是你的事情了。
你是這件東西，還有其他類似東西的唯一代理。
還有，你是内行。
你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想，或許可以求問一下《易經》。
然後再研究怎樣在你的櫥窗裡布置這些展品，還有你的廣告，你的銷售方式。
&rdquo 齊爾丹瞠目結舌地看着他。
&ldquo你會找到辦法的。
&rdquo保羅說，&ldquo你必須想辦法讓這些東西被更多人接受。
&rdquo 齊爾丹大吃一驚。
這個人對我說，我有
他可以毀了我，齊爾丹心想。
他小心翼翼地繼續喝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ldquo噢？&rdquo齊爾丹溫和地說，&ldquo有意思。
&rdquo 保羅打開盒子，拿出那枚飾針，仔細看了起來。
他把飾針對着光線，翻過來掉過去地反複看着。
&ldquo我自作主張地把它拿給生意上的幾個朋友看了。
&rdquo保羅說，&ldquo對于美國文物或者一般的工藝美術品，他們和我有相同的品位。
&rdquo保羅凝視着齊爾丹。
&ldquo當然，他們誰也沒有看過類似的東西。
正像你說的那樣，這樣的當代工藝品還沒有打出名氣。
我想你還對我說過，你是這種産品的唯一代理。
&rdquo &ldquo對，是這樣。
&rdquo齊爾丹說。
&ldquo你想聽聽那些人的反應嗎？&rdquo 齊爾丹鞠了一躬。
&ldquo那些人笑了，&rdquo保羅說，&ldquo都笑了。
&rdquo 齊爾丹沒有吭聲。
&ldquo那天你把東西拿過來給我看的時候，&rdquo保羅說，&ldquo我在暗地裡也笑了。
當然，沒讓你看見，以免你尴尬。
你應該也能回想起來，那天我表面上一直含含糊糊的。
&rdquo 齊爾丹點點頭。
保羅一邊仔細看着飾針，一邊繼續說道：&ldquo這種反應也很容易理解。
這隻是一塊金屬，熔化後沒有任何形狀。
它什麼東西都不像，也沒有經過任何精心設計，隻是一塊無固定形狀的東西。
可以這樣說，這東西隻有内容，沒有形式。
&rdquo 齊爾丹點點頭。
&ldquo但是&mdash&mdash&rdquo保羅說，&ldquo幾天來我一直在仔細研究它，并且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它。
為什麼會這樣？我自己也不禁要問。
按照德國心理學測試的說法，我甚至沒有把我的精神投入到這個沒有形狀的東西上。
我依然沒有看到它的形狀或者形式。
但是它卻體現了幾分&lsquo道&rsquo的精神。
你明白嗎？&rdquo他招呼齊爾丹過來。
&ldquo這件東西給人一種平衡感。
整體的張力是穩定的。
平靜安甯。
也就是說，這件東西能和整個天地和睦相處。
它從天地而來，因此有一種内在的平衡。
&rdquo 齊爾丹點點頭，看着這件東西。
但是保羅仍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
&ldquo這東西裡面沒有禅寂，&rdquo保羅說，&ldquo也不可能有。
但是&mdash&mdash&rdquo他用指甲碰了碰這枚飾針。
&ldquo羅伯特，這東西裡面有悟。
&rdquo &ldquo我想您是對的。
&rdquo齊爾丹說，一邊極力回憶悟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日語詞彙&mdash&mdash是漢字。
是智慧，他想起來了。
或者是領悟的意思。
不管怎麼說，這是個褒義詞。
&ldquo這個工藝師的手上有悟，&rdquo保羅說，&ldquo他讓這種悟流入到這枚飾針裡。
可能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隻是單純地覺得這枚飾針稱心如意而已。
這是一件完美的東西，羅伯特。
對着它默想，我們自己也能獲得悟。
我們能體會到一種安甯。
這種安甯不是來自藝術，而是來自某種神聖的東西。
我想起在廣島的一個神龛裡，放着某個中世紀聖人的一塊胫骨，供人瞻仰。
但是這是一件工藝品，而那隻是一個遺迹。
這件東西活在當下，而那塊胫骨隻是存留下來。
自從上次你走了以後，我一直在深思默想。
我終于領會到了這件東西的價值，這種價值和所謂的曆史價值完全不同。
我受到了深深的感動，這點你可以看得出來。
&rdquo &ldquo是的。
&rdquo齊爾丹說。
&ldquo沒有曆史意義，也沒有藝術和審美價值，但是有某種超凡脫俗的價值&mdash&mdash真是奇妙。
羅伯特，恰恰正是因為這是一件可憐的、不起眼的、愚拙的、看上去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才讓它擁有了悟。
事實上，悟常常存在于最不起眼的地方，存在于基督教所說的&lsquo被工匠擯棄的石頭上&rsquo。
有時我們能在一根舊拐杖，或者路旁一個生鏽的啤酒罐上體驗到悟。
但是上述情況中的悟來自觀者自身，是一種宗教體驗。
而在這兒，是工藝師把悟融到了這件東西裡，而不僅僅是看到東西裡本來就有的悟。
&rdquo保羅擡起頭，&ldquo我的意思你明白嗎？&rdquo &ldquo明白。
&rdquo齊爾丹說。
&ldquo換句話說，這件東西給我們指出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我們不能稱之為藝術，因為它沒有形式，也不能稱之為宗教。
它是什麼呢？我一直不停地琢磨這枚飾針，但一直琢磨不透。
顯然，我們的語言裡沒有給這件東西命名的詞彙。
因此，羅伯特，你是對的，這的确是一件完全嶄新的真品。
&rdquo 真品，齊爾丹想。
對，當然是真品。
這我知道。
但是其他的&mdash&mdash &ldquo有了這些體會，&rdquo保羅繼續說，&ldquo我又把先前那幫生意上的朋友請到這兒來。
就像剛才對你講的那樣，我把自己的想法如實地跟他們說了一遍，沒有任何花言巧語。
這個問題很重要，因此必須把我的所感所悟告訴大家，無需虛禮客套。
我要求大家認真聽。
&rdquo 齊爾丹知道，對保羅這樣的日本人來說，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别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ldquo結果令人滿意。
&rdquo保羅說，&ldquo他們在我的一再勸說下接受了我的觀點，理解了我給他們描述的那種體會。
所以我的辛苦是值得的。
做完這件事，我就罷手了。
就這些，羅伯特。
我累了。
&ldquo他把飾針放回盒子裡。
&ldquo我的責任到此為止。
我已經盡心盡責了。
&rdquo他把盒子推給齊爾丹。
&ldquo先生，這是您的。
&rdquo齊爾丹忐忑地說。
眼下的情形是他以前從未經曆過的。
一個上層社會的日本人把别人送給他的禮物捧上了天&mdash&mdash然後又把它退了回去。
齊爾丹感到自己的腿在顫抖。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站在那兒擺弄着自己的袖口，臉漲得通紅。
保羅平靜地、不留情面地說道：&ldquo羅伯特，你必須以更大的勇氣面對現實。
&rdquo 齊爾丹臉色蒼白地嗫嚅道：&ldquo現在我心裡亂七八糟&mdash&mdash&rdquo 保羅站起身來，面對着他。
&ldquo聽着，現在是你的事情了。
你是這件東西，還有其他類似東西的唯一代理。
還有，你是内行。
你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想，或許可以求問一下《易經》。
然後再研究怎樣在你的櫥窗裡布置這些展品，還有你的廣告，你的銷售方式。
&rdquo 齊爾丹瞠目結舌地看着他。
&ldquo你會找到辦法的。
&rdquo保羅說，&ldquo你必須想辦法讓這些東西被更多人接受。
&rdquo 齊爾丹大吃一驚。
這個人對我說，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