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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利品,是從我的同胞手裡掠奪來的。

     面對現實吧。

    我自以為這兩個日本人和我性情相同。

    但是請注意:我們沒有共同的立場。

    雖然他倆的想法不同,靈魂卻是一樣的。

    别看他們捧着白色的英國骨瓷杯喝酒,用美國的餐具進餐,聽美國的黑人音樂。

    這些都是表面的。

    不過是因為他們擁有權力和财富,可以得到這一切罷了。

    這些表面現象都是假的,就像白天似乎十分漫長一樣。

     即便是他們灌輸給我們的《易經》,也是中國的。

    從古代借來的。

    他們想糊弄誰?糊弄他們自己?東偷西挪。

    穿衣、吃飯、談天、聽音樂,哪樣不是?就拿他們吃得津津有味的烤土豆蘸酸奶酪細香蔥來說,也是傳統的美國菜,卻上了他們的菜譜。

    但是你們誰也騙不了,更騙不了我,我可以告訴你們。

     他想,隻有白人才有創造天賦。

    而我,一個白人,卻要對這兩個日本人點頭哈腰。

    假如我們美國勝了,該是怎樣一番情景啊。

    一定會把他們消滅殆盡。

    當今世界就不會有日本的存在。

    放眼整個世界,美國才是一個耀眼的超級大國。

     他想,我一定要讀一讀這本《蝗蟲成災》。

    聽起來這是一本具有愛國精神的書。

     貝蒂輕聲對他說:&ldquo羅伯特,你沒有吃,是飯菜不合口味嗎?&rdquo 他馬上叉了一叉色拉。

    &ldquo不是的,&rdquo他回答說,&ldquo這是我近年來吃到的最美味的一頓飯。

    &rdquo &ldquo謝謝你。

    &rdquo貝蒂說,顯然十分高興,&ldquo我盡量做得地道一點&hellip&hellip食材都是在米申街的小菜市場裡精挑細選的,那裡才有真貨。

    &rdquo 你把本地菜做得盡善盡美,羅伯特·齊爾丹想。

    人們說得沒錯,你們的模仿能力無與倫比。

    蘋果餡餅、可口可樂、電影散場後的漫步、格倫·米勒的爵士樂&hellip&hellip你們能用米紙和錫紙人工拼湊出一個完整的美國。

    米紙媽媽在廚房,米紙爸爸在看報,米紙小狗蹲在爸爸腳邊。

    一切的一切,面面俱到。

     保羅默默地看着他。

    羅伯特·齊爾丹突然注意到這個男人在注視着自己,便打斷了思緒,又吃了起來。

    他能猜出我的心思嗎?他心裡想。

    能看出我在想什麼嗎?我知道我并沒有把心思表露在臉上。

    我的表情很正常,他看不出什麼來。

     &ldquo羅伯特,&rdquo保羅說,&ldquo你在美國土生土長,說的是美國話。

    我有一本書看起來有點吃力,或許你能幫幫我。

    是一個美國作家三十年代寫的小說。

    &rdquo 羅伯特微微鞠了一躬。

     &ldquo這本書很少見,&rdquo保羅說,&ldquo但我有一本,是納撒尼爾·韋斯特寫的,書名是《孤獨小姐》。

    我讀得興味盎然,但不能完全理解韋斯特的全部意思。

    &rdquo他期待地看着羅伯特。

     羅伯特·齊爾丹馬上說道:&ldquo恐怕我從未看過這本書。

    &rdquo他心想,我甚至從未聽說過這本書。

     保羅一臉失望。

    &ldquo很遺憾。

    這本書很薄,講的是一個日報專欄作家的故事。

    他經常犯頭疼,最後被折磨瘋了,幻想自己是基督耶稣。

    你想起來了嗎?或許很久以前讀過。

    &rdquo &ldquo沒讀過。

    &rdquo羅伯特說。

     &ldquo書中對痛苦的看法很是奇特,&rdquo保羅說,&ldquo對于莫名痛苦的意義給出了相當獨到的見解。

    這是所有宗教都要闡釋的問題。

    宗教,比如基督教,宣稱痛苦來源于罪惡。

    韋斯特似乎也持這種觀點,但他的觀點比過去的觀點更加令人信服。

    在韋斯特看來,他自己莫名的痛苦來源于他是猶太人這一事實。

    &rdquo 羅伯特說:&ldquo如果德國和日本戰敗了,今天統治世界的将是猶太人,無論在莫斯科還在華爾街。

    &rdquo 這兩名日本夫婦似乎退縮了。

    他們似乎一下子衰老了,變得冷漠,最後縮到他們自己的世界裡。

    整個房間都變得冷漠了。

    羅伯特·齊爾丹感到隻剩下了自己。

    他感到自己獨自一個人在吃飯,似乎并沒有他們的陪伴。

    他剛才做了什麼?他們又誤解了什麼?他們兩個真蠢,根本看不懂外語書,根本不懂西方的思維方式。

    西方的思維方式把他們難倒了,所以令他們不快。

    真是不幸,他邊吃邊想。

    但&mdash&mdash怎麼補救呢? 先前的清醒&mdash&mdash就是剛才那會兒的清醒&mdash&mdash還是有價值的,一定要保持。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清醒是多麼重要。

    羅伯特·齊爾丹感覺好多了,因為他已經從以前荒唐的夢想中清醒過來。

    他想,我剛到這兒的時候,帶着多麼強烈的期盼啊。

    當我蹬着樓梯往上爬的時候,滿懷幾乎就像青少年時期的浪漫幻想。

    但現實是不容忽視的。

    我們一定要長大。

     待在這裡純粹是在接受麻醉。

    這些人不是真正的人類。

    雖然他們衣冠楚楚,但他們就像馬戲團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猴子。

    他們很聰明,能夠學習,但僅此而已。

     那麼,我為什麼要迎合他們呢?隻是因為他們赢得了二戰? 這次聚會暴露了我性格中的缺點。

    但事情往往就是如此。

    我有一個可悲的傾向&hellip&hellip可以這樣說,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以保證萬無一失。

    就像母牛看到食槽,會不假思索地沖過去。

     我一直在順應外部環境,因為這樣安全。

    畢竟這些人是勝利者&hellip&hellip是他們在發号施令。

    我想,我以後還會這樣。

    我為什麼要自尋煩惱呢?他們讀了一本美國人寫的書,想讓我給他們解釋解釋。

    他們希望我,一個白人,給他們提供答案。

    我作了努力,但是因為我沒讀過,所以提供不了答案。

    假如我讀過的話,顯然是沒有問題的。

     &ldquo或許哪一天我可以看看這本《孤獨小姐》。

    &rdquo羅伯特對保羅說,&ldquo然後我就可以告訴你們這本書的含義。

    &rdquo 保羅微微點了點頭。

     &ldquo但眼下我的生意太忙,&rdquo羅伯特說,&ldquo以後,或許&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