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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蔔過《易經》,證實了他的想法。

    《易經》上的卦辭說: 料是強人,不合世道,言語耿直,不重虛禮,為人正直,必有人應&hellip&hellip 這個卦辭無疑是在說:貝恩斯先生的實際身份并非商人。

    他此行舊金山的真正目的不是簽署噴射鑄模協議。

    事實上,他是個間諜。

     但田芥先生無論如何也猜不出他是什麼樣的間諜,為誰服務,或者有什麼目的。

     那天下午一點四十分,羅伯特·齊爾丹很不情願地關上了美洲手工藝品公司的大門。

    他把沉重的大小箱子拖到路邊,招呼一個人力三輪車夫過來,讓這個中國佬把他送到日本時代大廈去。

     那個面龐瘦削的中國人躬着身子,滿身大汗。

    他喘着氣告訴齊爾丹,說知道那個地方,然後把齊爾丹的箱子搬到車上。

    接着又把齊爾丹扶上車,讓他坐到毯墊座位上。

    最後他打開計程器,坐上自己的位置,在車流中沿着蒙哥馬利大街向前蹬去。

     那天一整天,齊爾丹都在為田芥先生尋找合适的禮品。

    當他坐車經過一排排高樓的時候,依然能回想起當時的痛苦和焦慮。

    但他終于沒有白費功夫,慧眼識珠地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田芥先生會感到寬心。

    他的客戶,不管是誰,都會喜出望外。

    我總會,齊爾丹心想,讓我的顧客稱心如意。

     他居然奇迹般地收購到一本幾乎嶄新的《絕頂連環畫》的第一期第一卷。

    這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出版的第一批趣味連環畫冊,是美國文物中的精品,收藏家們夢寐以求的藏品。

    當然,他還帶了其他藏品,準備先拿出來給他們看,之後再讓他們看這本連環畫冊。

    畫冊用棉紙包好,裝在一個皮盒子裡面,在最大那個箱子的正中間好生待着。

     三輪車上的收音機裡播放着流行音樂,似乎在和其他三輪車、小轎車和公共汽車裡的收音機一争高下。

    齊爾丹根本沒聽。

    對于這種聲音,他早已習以為常。

    他也沒去看那些巨大的霓虹燈廣告牌。

    每幢大樓的正面都挂滿了廣告牌,大樓本身反而看不到了。

    不管怎麼說,他自己的店門口也有一塊。

    天黑之後,它和這座城裡的其他廣告牌一起閃爍。

    難道還有其他營銷方式嗎?人得面對現實。

     事實上,收音機裡的吵鬧聲、車輛的喧嚣聲、各式各樣的廣告牌和來來往往的行人,這一切讓他放松下來,驅走了他内心的憂慮。

    坐在人力三輪車上往前走,他感到這個中國人的肌肉有規律地一顫一動,覺得很是惬意。

    齊爾丹想,這真是一台放松機器。

    被人載着,而不是載人,能夠高人一等,哪怕時間再短,也能得到稍許滿足。

     他内疚地讓自己清醒過來。

    還有很多事情要計劃,沒時間做白日夢。

    進入日本時代大廈,他的穿着是否完全得體?或許他會在高速電梯上暈倒。

    但他随身帶了防眩藥,德國産的。

    各種各樣的稱呼,對誰要禮貌,對誰要粗魯,他都知道。

    對待門衛、看電梯的、接待員以及所有物業人員,态度都要蠻橫。

    看到日本人當然要鞠躬,即便要鞠躬千百次,也要照鞠不誤。

    那些皮諾克斯政府的官員嘛,那就可鞠可不鞠了。

    還是鞠吧,但目光無須在他們身上停留,就當他們根本不存在。

    所有的情況都考慮到了嗎?來訪的外國人怎麼辦?商會裡經常可以看到德國人,還有那些中立國家的人。

     還有,或許他會碰到奴隸。

     在舊金山港口,一直都有德國或者南方的船隻停泊。

    有時,黑人會被允許上岸逗留片刻。

    通常是兩三個人一起上岸,但最多不能超過三人,而且傍晚前必須回來。

    即便是太平洋沿岸國的法律,也規定他們必須遵守晚間的宵禁。

    但是有些奴隸是專門負責在碼頭卸貨的,他們長期住在岸上,住在碼頭底下吃水線以上的棚屋裡。

    他們不可能進入商會辦公室。

    但萬一他們在那兒卸貨,他是否還要自己把箱子搬進田芥先生的辦公室?當然不行。

    一定得找個奴隸來搬,哪怕要站在那兒等一個小時,哪怕耽誤了和田芥先生的約會,也在所不惜。

    他不能在奴隸面前自己搬東西,這一點他一定得小心。

    這樣的錯誤會讓他付出沉重的代價,在那些看到他搬東西的黑人面前,他就再也擡不起頭來。

     在某種程度上,齊爾丹心裡想,我倒是很樂意在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把東西搬進日本時代大廈的。

    這是個多麼自強自立的舉動啊!怕什麼?又不犯法,又不會進監獄。

    我要表達自己内心的真實感受,展現在公共場合從未展現過的一面。

    可是&hellip&hellip 他想,要是那些該死的黑奴不在這裡出沒,我是可以這樣做的。

    我能夠忍受比我地位高的人看到我搬東西,能夠忍受他們的鄙視&mdash&mdash實際上,對于他們的鄙視和羞辱我早已習以為常了。

    但讓那些地位比我低的人看到我搬東西,并因此而瞧不起我,那是絕對不行的。

    就像剛才,如果那個中國三輪車夫看到我沒有坐三輪車,而是自己拖着東西走着去赴約&hellip&hellip 德國人得對目前的情形負責。

    他們心比天高。

    還沒有赢得這場戰争,就立刻動身去征服太陽系,而且在國内頒布法令&hellip&hellip嗯,至少他們的想法還是不錯的。

    畢竟他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