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娥楚应予

第一章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皮肤上,凉意从皮肤毛孔渗入,我就这样被滴滴答答的水给吵醒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凹凸不平的冷硬地面让我半边脸硌得疼,没知觉的双手抽动两下,指甲里竟是扣入了点点泥土,嵌在指缝里非常不舒服。
挣扎着,终于将沉重的眼皮给掀开,我看到了逼仄压抑的……洞?
猛地惊吓起身,疼得浑身抽搐,摸着脸,揉着脖子,我惊慌地举目四望。
“滴答——”
水滴又落在了头顶上,我用袖子擦干净自己的脸,看到滴水下来的石壁缝隙。
我为什么会突然昏厥,然后出现在了隧道里?
这看起来是还未开荒的原始洞,脚底下也不是水泥,头顶也不是修葺打磨好的拱顶,绝对不是景点。
我被绑架了!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我浑身鸡皮疙瘩都惊起来,幽暗的洞内有风吹来,冷得我抱起双臂搓了搓。
有一种冬天的冷冽气息。
避开了头顶的滴水,我试着挪动了几步,如果是绑票,为什么没有绑住我?
手脚也没有被捆束的痕迹,衣服也整齐地穿着,并没有被虐待。那种绑架,又切手指头的影视剧片段也没发生。
也不敢出声,我克制谨慎地朝着通风口走去,洞内很多分叉的道路,也不知道会通往何方。
挑挑拣拣地拾了块尖锐的石头,我在沿途做下箭头记号,免得前路不通,我又忘记路了。
路痴总得想点办法。
一直向着有风的路线,哪边的风大就去哪边。渐渐地,我看到前方逐渐明亮起来,并且伴随着海浪的声音。
海浪?
一路上并没有发现除我以外的人,我的胆子稍微大了些,脚下步伐加快,开始从快走变成了小跑。
洞口的光亮越来越近。
海浪声从下面一波波传来,当我欣喜地跨步出去之际,直冲过来的悬崖使得我脚步猛地刹住,心脏狂跳地往后坐倒!
是悬崖!
灰暗广袤的天空与阴沉的海竟是带给我一种压迫感,冬日里的风卷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
海风粗暴,我心惊肉跳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岸与数百米高的崖低,深色的海像一张巨兽的嘴。
觉得双腿发软,一下子没能站起来,被我脚底蹭起的碎土与石头纷纷掉落下去,转眼又被海水吞没。
我手脚并用地往后面洞口挪回去,远离了摇摇欲坠的边缘,吊起的心这才放平。
这条路是死路。
心下惋惜,深呼吸平复了一会儿,我拍拍裤子上的灰,又朝着自己留下的记号往回走。
曲折的隧道分散而去,每一次的选择都让我纠结不已。一边苦恼地摸索,过于幽暗的地方,我是不敢去的。
尽量选择有风和空气,还能看得见的路走。
不是绑架,难不成是恶作剧?可是不应该,昏迷之前,我是在表姐家里帮忙包喜糖。
表姐要结婚了,我是放小长假才从大学回家帮忙的。
表姐忙着结婚的事情,怎么可能有空与我开这个玩笑,把我放到这荒芜的海边山洞?
而且看着像是海岛。
总不能是集体大冒险恶作剧,将我弄晕了送到这里来孤岛求生?
过于戏剧了啊!
越想越觉得离谱,我胆战心惊地继续猫着腰,选择了一条向下的隧洞。
身上穿的是秋天的长款风衣与修身的牛仔裤,短靴也踩得满是泥巴灰尘,材质尚可的衣料被石头刮出划痕。如果穿得少,我一定皮肤都划烂了。
洞口中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让我在这阴冷的洞中哆嗦,将风衣裹紧,把扣子一颗颗系上,我缩着脖子到处打量。
倏地,向下的路变窄,脚底的地面几乎垂直向下,我一个不慎,尖叫着滑落下去!
“啊——”
破出喉咙的声音在石洞中回荡,像是孤魂野鬼的尖叫,我一个人地喊叫硬是闯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救——命——”
大型滑滑梯一路将我往下送,我双手双脚胡乱攀登,企图让这下滑之势止住,然而是徒劳的。
一根根手指甲裂开,血丝渗出,又怕又疼,过于惊慌中连钻心的疼痛都无暇顾及。
这是要冲向地心了吗!
“哎呀——”
砰的一声后,我放飞的思绪被身体上的疼痛唤回。
摔趴在地,胳膊肘磕在了地上,衣袖的面料勾丝拉线,扣子也崩掉几颗,里面的浅薄毛衣倒还安全。
再次庆幸自己穿得厚,我心疼地吹着自己的指甲,看到血丝直呼痛。指甲劈裂和脚趾头撞到桌角,这可是剧痛无比啊!
“哟,还有客人。”
一道苍老却健气的男性老人声音从隧洞里传来,我惊恐地看向好几个洞口,原来除了我这里还有别人!
这种情况下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感到惊悚。
吞了口唾沫,我感觉到口干舌燥,刚才杀猪一样叫了半天,滑下来时裤子也破了,离屁股擦出火星也不远了。
浑身散架般疼,撑着膝盖站起,我尝试着呼唤了一声,“您好,请问您在哪里?”
声音从隧道里散开,我紧张地聆听周围的声响。
“小姑娘,左边第二个路口,往上爬,再走右边第三个洞口,向下滑,就找到我了。”
我默然一阵,厚着脸皮说,“麻烦您再说一次,我第一遍没记住。”
“真是愚笨。”
“……”
被不知面目的老人家叹息着喷了一句,我有些羞赧,这次捡了石头在地上画出路线。
老者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也就画了个大概。
左二上,右三下。
浓缩成这样后,我开始信心满满地走了。或许是因为对面是老人家,我没那样怕了。
如果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我万万不敢过去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虽然现在的套路是老母猪戴套,一套又一套,可眼下也没办法,只能去看看。
我才走出左边第二个洞,正要往上面只能一人过的隧洞攀爬,可因为洞口太高,我需要搬石头踮起来,才能勾到。
“你来了没。”
老人的声音变得急促了,我似乎都能透过语气想象村口二大爷不耐烦的样子。
搬着石头垒了半米高,我擦掉汗水,说道:“等等,老人家,我还在往上爬。”
“真是又慢又笨,蜗牛小姑娘。”
“……”
要不是尊老爱幼,我就喷你了哦!
在我努力向着老人家那边靠近的过程中,时不时就伴随着对方的嫌弃和数落。老人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个不停。
比我妈还能唠嗑。
终于到了第三个向下滑的路了,我看着深不可测的隧道,有些害怕。
先前滑下去的记忆太可怕了,让我一时没能下脚。
“我听你脚步已经到了,怎么不动。”
我明明步伐很轻的,老人却还是听到了,甚至能听声辨位。心下感到惊奇,我朝着下面的隧洞望着,犹豫着跳不跳。
“我,我怕。”
“……”
我战战兢兢说出怕,对面失声了几秒。
“你可真是个棒槌啊。”
就知道要被说,我也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有些路上有着一线天一样的景色。
就算外面天气阴沉,也比洞内要明亮,偶尔筛落下丝丝缕缕的光,让我得以看见路面。
女孩子家在外面谨慎点又没错,我心安理得地想着,开口反驳。
“棒槌怎么啦,老伯你像个带刺的喇叭一样,反正我不敢跳,万一下面是很高的台子,或者瀑布,我不是摔死了。”
“……”
说完以后就没声音了,我又开始反思,我是不是对老年人有点冲。
一个人在这洞内出不去,也是挺怕人的。
正要开口,声音又出现了。
“跳下来,老夫接着你。”
“真的吗!”
“快点,你这个磨磨蹭蹭的废物傻妞!”
“……”
对方仿佛耐心告罄,终于对我训斥了一句,我赶紧闭起眼睛往下滑了。
“我下来了!拜托一定接住我!我不想屁股开花!”
唔啊啊地叫了一路,很难不尖叫的。
颠得头昏眼花,空气也很稀薄,衣服裤子已经破烂不少,好似在超长的棺材里滑滑梯那般。
眼前有一个光点,随着我下坠的速度,出口变大。
“哇——”
冲出口之际,我风衣领子被拎住,差点被领口勒死,很快,我的腰肢被托扶了一把。
双脚安稳落地,我捂着脖子,看向了接住我的人。
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穿着古人的白色衣袍,面皮如老树似的沧桑,但那双眼睛分外明亮。
这里是一间石室,很空旷,而且还有特别古朴的家具,不是木制就是陶罐石器,装修风格很老很老。
老人在看到我时,眼里迸发出的光芒比年轻人还灼热。这让我无法忽略,只能又从家具看向他。
好似震惊到了,老人看了我好半晌,嘴唇嗫嚅着,这些纠结怅然的神态我没法做阅读理解。
他终究是轻颤着拍了拍我的脑袋,随后唱了一句歌词。
是的,他唱歌。
“爱你孤身走暗巷。”
完全是条件反射那样,我下意识地张嘴接道:“爱你不跪的模样!”
老人点头,又是欣慰又是惋惜,“看来,你是我之后的穿越者。”
当我听到这句话时,我有种理解了,但又不是很理解的感觉。
老人家打扮得很古代,说的话却比较现代,古今结合让我有些懵。
看我还云里雾里的,他又说。
“也对,你是个迟钝的傻妞,不该对你抱有期望。”
“……喂!不要倚老卖老一直说我!”
“你穿越了,傻妞,你那边还流行这首歌吗?”
“刚出半年多啊,最近大火!”
“原来我穿越过来,那边的世界没过多久。时间流速不对等,你看我现在像多少岁?”
老人家这么一说,我就仔细观察了一下,观其容貌像百岁老人,可精神头却很足,大概比我这个大学生还要体力好。
我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他撸了一把白胡须,哈哈笑着。
“老夫一百零一岁了,感恩吧,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老夫是江湖上归隐山林的绝世高手,江湖人称‘天外仙客’,有二十年没出海岛了。”
我觉得自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还盘旋着那句,我穿越了!
穿越!非常老土的话题,连带着老土这个词都很老土。
还在走神,脑门被一团空气弹了下,我惊讶地看着扣指的老人,他捻了捻指尖,又得意地向着山壁一弹。
这次,我清楚地看到坚硬光滑的石壁被他指尖弹射的疾风给击碎出一个小坑。
他刚刚要是这么弹我脑壳,我就头骨开洞了!
被实力差距吓到,我开始半信半疑。
“小傻妞你叫什么?”
“我叫秦小娥,老伯呢?”
“天外仙客。”
“我说姓氏啦,难不成叫你天老伯?”
“随便你,反正我要死了。”
“……别死啊死的挂嘴上,我看您腿脚很利索啊!还能再活五百年呢。”
才不理睬我的拍马屁,老人索性展臂一跃,脚尖踏着石壁,如履平地一般施展出了非人的轻功。
衣袂翻飞,无风自动,好似仙人翩跹降临。
而就在他身轻如燕地扫过床榻之际,我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昏厥的人。
凑过去一看,是个古装黑衣少年。
很年轻,如玉的面庞上显出青涩感。他的腰肢用缎带一束,突出宽肩细腰,身材比例非常优越。
我心底里油然而生一句赞叹,好帅啊!
是我二十年来见过最帅的,轮廓明晰,五官精美干净,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可鼻梁的挺拔,睫毛的纤长,肤质的白嫩是看得见的。
一时被蛊,我朝着对方的脸蛋伸出手,想戳一戳那白皙无暇的脸,看着豆腐块一样,会不会很有弹性。
“啪——”
手被老人打了一巴掌,我疼得往回缩,揉着手背嘀咕。
“把人摸醒了,你负责摆平。”老头子斥责着,将我拖回刚才站着的地方。
像是被班主任罚站的小学生,我又往床榻那边看了几眼,“为什么老伯床上有个睡美人啊?”
“小傻妞就知道看外表,你就这么穿越过来,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当即揪住老人宽大的衣袖,“您带带我!我还挺能吃苦的!而且脾气好不记仇,没有不良嗜好,不赌博抽烟喝酒嚼槟榔!”
老人:“哦,这些都是穿越前老夫的嗜好,真怀念现代生活啊。”
我:“……”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从这样的对话里,我还是没能体会到穿越的感觉,可能因为环境是单调的山洞。
“这个睡美人,是您孙子吗?”
“不,是老夫十多年前在岛上捡的小鬼,然后就转手给别人了,这么多年也是才见。”
“那……”
没问几句,又被老人打断了话,他语重心长地说着。
“既然又有了新的穿越者,说明我确实该寿终正寝了,本来也到了该走的年纪,应该还能回到现代。这一身本领,我本来是想给这小娃娃,但现在遇到老乡了,虽然你是个麻烦又胆小的傻妞。”
“……”
我怎么只能从他的话里听到浓浓的嫌弃,他身上有着老人的顽固脾气,可表现得又很年轻,挺矛盾的。
老人还在撸着胡须感叹,“要是个男的穿越过来就好了,把一身本领给对方,继续冠绝武林,坐稳天下第一的宝座。”
我皱眉,“怎么还重男轻女了,女孩子也可以啊。”
“哦,是么,你不嫁人了?没有恋爱脑?刚才看到楚应予,你不是还犯花痴了吗?色字头上一把刀!”
我一惊,笑道,“原来睡美人叫楚应予啊!不知道是哪几个字。”
老人:“出息,不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一会儿问问睡美人也是一样的。
想起刚刚的话题,我又接嘴。
“别这么说呀,我虽然不是女强人,但总有能做到的女性。而且,女孩子什么性格都有,有强有软,百花齐放嘛。”
“可老夫眼前就只有你这个蠢东西,老乡见老乡,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这身本领就勉强施舍给你吧。”
“……”大可不必这样委屈。
像是打发要饭的,老人随手一挥,他没怎么多谈昏睡过去的少年,满心满眼就只有我这个外来的不速之客。
如果同为穿越者,他应该也孤单很多年了吧,有些理解了他的脾气,我也就不顶嘴了。
老人撩开衣袍,席地一坐,双手汇聚真气,这有模有样的姿势,很快让我联想到武侠片里的动作。
“过来面对老夫坐下,这个世界是高武世界,武功能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
我一个看言情小说的,哪里知道这个意思,一头雾水地走过去盘腿坐下,“是什么意思呢?”
“看过电视剧风云没?”
“哦,和我爸爸看过,聂风克妻耶。”
忽略了我的吐槽,老人说:“就是那种设定,能屠龙的那种。”
那这还是武侠吗!不是玄幻吗!我以为的武侠是《小X飞刀》《倚天屠X记》啊!
“或许,老伯你这是东方玄幻,仙侠?”我小声地辩驳一句。
“不是,不能飞不能长生不老不能御剑飞行,没有雷电风雨外在之力,全是靠着自身的真气与内外功。”
“可是有龙啊!龙啊!《天龙X部》都没龙啊!”
“龙什么的,你就当大熊猫就行了!不过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动物。”
“……”
被他瞪了一眼,我噤若寒蝉,不敢再反驳。
接下来就是一套广播体操一样的教学,各种被摆弄,甚至被老人抓着脑袋传功。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好似大江大海那样绵绵不断的暖流从奇经八脉,皮肤表面渗入到我的体内。
全身的筋骨脉络都一寸寸地舒展开,这不比大保健全套舒服吗。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老人的声音。
“百年功力全数给你,但你是个废物傻妞,初期用不出很正常,后面怎么用,自己悟去。”
“神功《灵游仙法》是秘传,我虽修到最高层,却从未真的运用过,你自求多福,好好钻研,好歹是个大学生吧!”
拜托,大学生又不是博士生!练武还有这种说法吗!
“我要走了,若是运气好,说不定以后我们在现代还能遇见,到时候合唱一首《孤勇者》吧,小傻妞。”
“最后一点,别惹楚应予。”
意识抽丝般涣散,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听到任何动静,我终究是两眼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作者有话说:
开张!感谢支持!
文里面的歌词来自《孤勇者》
false +2 2022-01-17 23:57:17

第二章
我仿佛大梦一场,醒来后没看到任何人,没有奇奇怪怪的白胡子穿越老伯,也没有白皙可人的睡美人,所有一切都是我的梦。
傻笑两下,正想呢喃着原来是梦啊,我就抬头看到了山洞。
我:“……”
连环梦吗!盗梦空间?我还在洞里!
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落下,我看到自己满身脏,依旧穿着现代的衣服,身上的小伤口不见了,劈裂的指甲愈合了一些。
只是还残留的痕迹告诉着我,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昏迷前,老伯的告诫我还记得一点。他说给我传了百年功力,这相当于单身百年的内力,应该很强吧。
可我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身上的伤也没一下子就恢复,果然不是仙侠世界。
完蛋,老伯说的秘传功夫是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琢磨着,我起身摇了个花手,对着石壁发射内力,类似于电视剧三分归元气那种。
“喝——”
无事发生。
我跺着脚,又换了个姿势:“哈!”
洞中安静,一丝丝风吹过,我像个低能儿。
我是不是被驴了,一点内功的感觉都没有,而且我昏睡前,不是应该在一间石室吗?
不再试探自己的情况,我四处张望着去寻找之前的石室。我感觉还有很多事情,老伯都没和我交代,他看起来着急去死一样。
推测一下,我出现之前,老伯本来是打算将毕生所学传授给睡美人的吧?
结果我从天而降,直接抢了人家的果实。
想到这里,我寻找石室的步伐顿住了,不太妙,如果回去石室,没找到老伯,而是遇到了睡美人。
我会不会被打死,老伯也说过别惹对方的吧。长得好看的都有刺,总不能期待对方是个笨蛋帅哥。
怂字当头,我的脚尖不安地踹了踹地面,还是去找出口吧,不饿死也要渴死了。
肚子咕咕叫,还觉得口干舌燥,忍受着身体的不适,我摸索着去找通向外面的路。
兜兜转转,跌跌撞撞,终于是找到安全的出口了,不再是之前的临海悬崖。
越来越接近洞口,风中吹来了血腥气,我揉了揉鼻子去嗅。这种带着丝丝缕缕铁锈气的味道,让我更为谨慎。
海岛,古代,龙都是动物,我一出去会遇到什么怪事也说不定。
“快!天外仙客一定就在卧龙洞中!”
“传闻只要找到他,就能学成旷世绝学!”
“你们这等宵小之辈,岂能让邪魔外道惊扰了仙客的清修!”
“我等十大门派绝不会坐视不理!”
啥啥啥?
都在大声嚷嚷什么,听起来很戏剧化。
鬼鬼祟祟地走到了洞口,我畏缩又谨慎地探出一颗脑袋。就这一瞥,我就被冲击波一样的真气内功大招吓得一屁股坐地上。
“砰——”
无形的罡风不知从何处发来,最终击落到我头顶的石壁上,我心惊肉跳地望着坠落的大石块。
峡谷的人马一触即发,打得一发不可收拾,全都是穿着各式古风衣物的人。
就这么打群架了?江湖中人就是这么爽快,如此快意恩仇?
没有一个调停的人吗!
现场兵器交接,暗器不要钱地撒,用枪林弹雨来形容也不为过。原来草船借箭真的行得通!我这么出去一趟,身上一定扎满兵器。
报警这种常识在此时此刻显得很无力,我悄无声息地调头走回洞内,我要换一个出口。下面太危险了,和悬崖差不多恐怖。
越在这个地方待得久,我越是心惊胆战。总觉得我已经被卷入了很麻烦的事情里。
他们说这里是卧龙洞,要找仙客,仙客不就是我那穿越的老伯?
然而老伯的一身内功传给我就消失了,慢着,我可能不是白捡便宜,而是接了烫手山芋?
可恶,我不会调动体内的内力啊!怎么用!这就好像猴子拿了锅碗瓢盆却不会做饭一样尴尬!
大学生也不能无师自通绝世武学吧!
虽说我是舞蹈学院的学生,可这是肢体上的协调,外功招式又没学!
连本说明工具书都没有,好坑啊!
我试着走了卧龙洞五六个出口,不是死路就是有人在互砍,总结起来就是正邪互殴,都想要绝世武功,而我这个既得利益者抱头鼠窜,东躲西藏。
其实内心还抱着一丝丝的希望,可能老伯还在这里?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孤身走暗巷……”
弱弱地试探出声,我在各个洞口对暗号,除了风声与外面时不时的嘈杂声,没有别的回应了。
到处绕路找安全出口,没想到我还没出去,那群人已经冲进洞中。
我唯一的优势可能是比较熟悉隧道,一听到有脚步声就换位置。
这群人都穿古装,我这身行头怎么看都格格不入,太显眼。
隔壁大一些的石室里发生了争斗,我捂着口鼻,大气都不敢出。
等到声响过去后,我才敢路过。
路上看到了尸体,触目惊心的场面,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死人,冲击力让我脑子发蒙。
是个脸被划烂,肚子破了个洞的男人,一把枪尖还插在心口上。我怕得后背发凉,念着安息这些词,然后从尸体旁边挪过去。
从一开始的惊悚恐惧,到后面的稍显镇定,我起码看了不下十具各式各样的尸体。
缺胳膊少腿的,被斩首的,还有中毒膨胀化脓的……
“呕——”
中毒的那种很臭,我只吐出了酸水,毕竟胃里是空的,没法吐出实质性的东西。
“走,去那边看看!赵老三他们好像有地图!”
“大哥,听说有八重宫的人也来了。”
“怕什么!这么多人,就是楚应予来了,也让他交代在这!”
“老子最烦那些偷偷摸摸的杀手刺客!”
雷霆一般的响亮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吓得慌了神,慌不择路地朝着一条岔路口跑进去。
这里的通道很多,有直通洞顶的缝隙,所以还挺亮堂,眼前出现一个背对着我的人。
这里的男人几乎是长头发,我一下子辨不出男女,可背对我的这位无声无息的,像是木头人。
后方是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听声音就不好惹,而前面是一个不辨雌雄的人。
心里焦急着,我干脆出了声,“你好?你没事吧?能不能让让?”
对方没有回应,我太害怕后方的那群人逼近,只想赶紧跑,便大起胆子拍了拍那人的肩头。
无动于衷的人如玩偶一般僵直地仰天倒下,我睁大了眼睛,看到此人的脖子上有一条红线。
不,不是红线,而是被利刃划开脖子的血!
挡住去路的是具站立的尸体!
这是位男性,看着三十左右,他的手上夹着暗器,但没发出去,他甚至睁着眼睛,嘴角还噙着一抹挑衅的笑容。
他像是被突然击杀的。
快得来不及反应的那种。
前面有怪物一样的高手吧!
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让我更是慌得一批,六神无主了几秒,最终选择往回跑。
跑去先前那几具破烂尸体处,我默念着莫怪莫怪,就脱下自己的风衣,扒拉了尸体的外袍披在身上,还把血都抹脸上。
最后再用尸体压住自己的半边身子,我做出了一副面目狰狞的死尸样。
一做完,那群凶巴巴的武林中人就来了。
“大哥你看,这里好多尸体!”
“会不会是八重宫的杀手做的?”
“不确定,但这些绝对不是楚应予那个小杂碎干的。”
“此话怎讲?”
“新来的不知道吧,楚应予出手毫无章法,但讲究一个快狠准,目的在于杀,几乎是一击得手。”
“我们要和这种怪物抢仙客的武学吗?”
“他娘的,这么没出息!富贵险中求,何况,是不是楚应予来抢武学,还不一定。”
在我兢兢业业伪装尸体的时候,这些人居然站在我面前聊起天了!
救命啊!就不能去个空气新鲜的地方,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聊吗?
在一堆尸体里说话很爽是吗?
生怕自己露出马脚,我连呼吸都放得极为缓慢,努力地稀释自己的存在。
幸好这些人没有要补刀,默认这里都是死绝的。
听到他们张口闭口都是楚应予,就是那个躺在老伯榻上的睡美人吧,这么凶残的吗?
难怪老伯让我别惹他,拜托,一定不要遇到对方,我愿意胖一百斤,就算我花痴,也不想丢命!
艰难地苟活了不知道几分钟,这几个彪形大汉终于不在尸体堆里聊天了。
等到周围彻底没有动静了,我才缓慢起身,偷摸地诈尸溜走。
费劲千辛万苦,被迫和这些走入山洞的江湖人玩躲猫猫,终于在天黑之时,我从靠海那一面的洞口里滚出来了。
沙滩细软,让我摔得没那么痛苦。
刚要从地上爬起来,我就看到几双靴子、草鞋、布鞋出现在面前,心头一惊,我颤巍巍地昂起脑袋。
拿着火把的几个男人阴森森地看着我,这面相气质一看就是邪魔外道啊!对,我就是以貌取人!
“好一个血淋淋的美娇娘,怎么穿的这般奇怪。”
带头的老大哥蹲下来,挑起我的下巴,捏着我的脸左右打量。我唯唯诺诺地不敢接腔,可怜巴巴地望着这些人。
“哎,本想来个渔翁得利,这都一天了,也没见谁找到天外仙客,那老头子怕不是死了。”
“就算死了,也得找到秘籍!”
“这个奇怪的婆娘怎么办?”
这几个人商量着,又将目光对准我,大概是不把我放眼里的,他们商量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有避讳我。
我可能会被灭口。
我暗自使劲,收腹聚力,但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我不禁要怀疑,老伯究竟有没有给我传功了。
就不能是被动技能吗,非得主动?
“别忘了,我们此行有两个任务。”
“知道了,一是找秘籍,一是解决楚应予。”
“所以说这个妞到底怎么处理,让我好好看看样子。”
我又听到了楚应予的名字,就好像是伏地魔那样,总有他的传说似的。
一个略油腻的男人拎起我的毛衣领,拽着我往上提,我被迫站好,他将火把凑过来。
我害怕地眯眼往后仰,怕被火烧到发丝,只觉得这火光分外刺眼。
黑沉沉的夜晚,海浪一刻不停地冲刷上岸,盘旋的飞鸟发出凄楚的歌声,冷冽的冬风又卷起了细雪。
脸上的灰尘和血污被男人粗暴地用手帕抹开,他看了看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眼里有着小小的欣喜。
“还不错,哥爽一下,一会儿跟上你们。”
“你他娘的,这么急色!任务要紧!”
“算了,他又要不了多久,这女的别杀,回去我再试试。”
在轻佻的三言两语中,我的下场似乎就注定了。
当危险真的来临时,我反而头脑冷静下来了,因为哭闹并不能解决我现在的困境。
一对多人我搞不定,但一对一的话,说不定还能有希望。油腻的男人拽着我的头发,将我往大礁石后面拖。
到底是先假意迎合再迎头痛击,还是一上来就奋力挣扎呢。
我在思考哪个赢面更大,似乎是第一个方案更好。
被推搡倒地,我才坐起来,男人就解开腰带,贱笑着欺身而上。
我假笑两声,施展出了平生最肉麻的娇滴滴语气,“哎呀,你弄疼人家了,那么心急,我又跑不了……”
“大侠,不如我伺候你呀,我会的花样可多了!”
“哦,小娘子还会什么?你这胸可不小啊,这古怪的衣服把你的好身段都挡住了。”
男人勾了下我的毛衣领子,我顺势往下一趟,他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我左手攀着他的脖颈,右手在身下抓起沙石。
他要索吻,我干脆将人脑袋往肩头按,情绪上头的男人顺势就咬住我的肩膀,胡乱地啃啃舔舔。
“来来来,我还会更厉害的亲亲哦!”
轻软诱哄几声,我捏紧了手里的沙,准备往他眼睛里撒。
急色鬼刚放开我,瞧准这空隙,我准备扬起手中的沙。
倏地,一抹寒光划过眼尾,我被这森冷的光芒刺到眼,手里的沙没能撒出去。
搂着我的男人却身子一抖,保持着惊恐的神色仰面而倒。
随即,一线血色在脖颈间显现,他就这么没有半分抵抗的翘辫子了。而我还握着手里的沙,茫然无措。
仿佛某种感应,我顺着男人死前的目光,慢慢地扭头往回看。
我的身后,还有一人。
鸡皮疙瘩登时爬满全身,我瞳孔骤缩,忘了呼吸。
睡美人楚应予,他醒了,无声无息,像精美的没有生气的雕像。
长身玉立的少年翻转手腕,剑光如霜,刺骨逼人。他垂眸,眼睫掩映下的瞳孔,像是不透光的深潭。
空洞却捉摸不透。
还未熄灭的火把光闪烁在我俩之间,眼泪水潸然而下,我被吓哭了,没有呜咽出声,就是泪珠子止不住。
不敢哭出声,也不敢大喘息。
是的,刚才那样折腾,我都没吓哭,还觉得自己能搏一把。可在看到这张女娲毕设的脸时,我竟是看不到生的希望。
难怪老伯说别惹他,别吵醒他。
或许我感受到的扎入骨缝里的冷,是来自于对方泄露出的几分杀意。
这不比夏天的空调好用?
手里的沙随着我的松懈掉落了,少年无慈悲的目光转过我,没有施舍眼神,看向了先前那几个同伙离去的方向。
没记错的话,这个油腻男的同伙也要杀楚应予吧?
好耶!黑吃黑打快点,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样我就能跑路了。
我的三观道德在这一天重组,并且飞快适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楚应予没有一剑串两个,把我脖子也抹了,但在他去找别人麻烦时,我终于敢正常呼吸了。
我打算跑路,发现这油腻男的衣服质量还不错。我穿毛衣牛仔裤也太显眼了,简直是移动的靶子。
于是我三下五除二就把油腻男的衣服扒掉,也亏得他自己脱了一半,所以我做得很轻松。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楚应予去而复返。
彼时,我正在扯油腻男的裤子,楚应予鬼魅一样出现,落在礁石上看着我做这种扒尸体裤子的屑行为。
海浪翻卷上岸,周围还挺安逸,我累得擦擦汗水,抬头就对上楚应予平静且有点好奇的目光。
我:“……”
是心肌梗塞的程度,我和阎王面对面。
作者有话说:

第三章
为什么会杀个回马枪,我不懂,真的不懂。
掉落在沙滩的火把还在敬业地燃烧,照亮的小天地里,能看到细雪飘飘。
雪粒抱住了少年人的发丝、眼睫,转瞬又消融。
除去外界因素,只瞧这张脸,我能看脸下饭狂吃三大碗,连榨菜都不用。
若在平时,有帅哥去而复返和我搭讪,我会很高兴,但此刻我只想泪奔。
楚应予微微歪头,马尾轻扫过肩头,带着一丝懵懂,“在做什么。”
他说话时,有露出一颗小虎牙,我有被这张英俊至极的好脸给冲击到。
而且声音真好听啊,清脆的少年音,干净还让人浮想联翩。
可恶,好帅,真的好帅,太有欺骗性了这张脸!
舞蹈学院也不是没帅哥,但他帅得过分了。
刚刚宰人的时候还眼睛无光,浑身带着深不可测的深沉感,现在居然有一种清透简单的气息。
就像可可爱爱的邻家弟弟。
停下来,不是花痴的时候!清醒点,美丽的花有刺还有毒!他刚刚可是用我完全感知不到的剑术解决了一个人啊!就像棉花糖里包裹了一团刺,不能吃的!
内心在外貌与内在拉扯中,吧嗒,我双手一松,尸体身上拽到膝盖部位的裤子又掉落,我吞了吞干巴巴的喉咙,紧张又畏惧地小声回答。
“我、我要他的衣服裤子。”结巴的我,他不会以为我在对尸体大不敬吧。
“为何?”
“冷、对,我冷,他衣服干净还暖和。还是,我要加钱才能拿?”
救命,这不是加钱的问题,是要命。干杀手这行,长这么好看真的没问题吗?我把头埋得更低,对面的人再好看,都不敢多看。
耳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我眼珠子转过去,楚应予已经从礁石上跳下来,利落地扒掉了尸体的衣物。
然后,少年把衣物往我这边递送。
这又是哪一出?我愕然,犹豫着没敢伸手去接,“啊……”
他将衣物往我怀里一塞,问道:“外衣不够是么。”
于是他又去扒,地上的尸体已经光溜溜了,就差把裤衩子也给我。
我赶紧接过衣服,往身上套,这下子从外表看,起码不会那么显眼了,就是不伦不类的。
楚应予从怀里掏出一根钢针,我以为他要化身容嬷嬷扎我。刚怯弱地往后退一步,他拉住我手腕扯过去。
不知是吓得,还是有些害羞,我心情紧绷地撞在了他胸膛,连忙又退后一点,对他一个劲地道歉。
少年不说什么,只是将我披散的长发挽起,用手指粗的钢针固定了。
哇,好精致的帅哥啊,还会盘发,我有点点喜欢。
随即,他又平静地给我整理了衣襟,把我腰间松垮的腰带给用力一束。仿佛肚皮里的一口气被箍住,我被勒得唔了声。
“疼?”
“有点紧。”看他这般平易近人,我竟是有些放松警惕,怪他长相优越!
不是!不能放松警惕!
内心在激烈地争斗着,我还是畏惧,这大概是食草动物对食肉动物的本能害怕?
少年比我高一个多脑袋,仗着身高优势,姿势生疏又亲昵地揉了揉我脑袋。
我瞠目结舌。
是要先安抚,然后一掌拍碎我的头盖骨?讲究个出其不意?
人帅手也好看,揉了我的脑袋后,这只修长的手顺着脸颊下来,有点小心地勾起手指,挠了挠我的下巴。
挠下巴!
他挠我下巴!还把这个动作做得可爱不轻佻,没让我感到被冒犯。
身上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还有点舒服,我想躲不敢躲。可恶,看起来年纪轻轻竟然是个泡妹高手吗!这么会惹女孩子!
不知道眼下是什么个发展情况,在他眼前,我连跑都没勇气。
寂静的海滩上忽然有了脚步声,我循声望去,跑来一群江湖人,看上去正邪两派都有。
火把被他们插在岩石缝隙上,一个个刀枪棍棒舞动着,像是磨刀霍霍向猪羊。
粗略一数,十多个。
楚应予不再面无表情地逗我,将我往礁石后面一藏,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不是,小帅哥!咱俩不熟啊!这群人都是冲你来的,我大可不必受牵连!
蹲身抱头,我还是猥琐发育了。
那群人找不到天外仙客,就想干掉楚应予,就目前的信息来看,他应该是八重宫的第一杀手,毕竟威胁太大,所以要除掉。
而我最初推测,穿越的老伯想把一身本事交给楚应予,结果被我这个老乡截胡。
完蛋了,楚应予不会拿我开刀吧。他当时应该是昏迷的,有没有可能不清楚我截胡?
不行,风险有点大,还是要跑!必须跑!
畏畏缩缩地探头观察,发现这群人斗得脸红脖子粗的,火把的光飞来飞去。眼前飞沙走石,拳掌功夫打出的内劲堪比海啸山崩。
武侠逐渐玄幻化。
成为众矢之的的楚应予丝毫不慌,在密集的招式中腾挪走位,竟是精准无比地避开所有可见不可见的攻击。
那我不用担心他吧?虽然他神仙颜值,武功卓绝,刚刚算是救了我,还给我盘了头发,整理了腰带……
越想越觉得他是我理想型是怎么回事。
肚子又饿得发出闷响,又渴又饿,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海水,这还是不能喝的。
心下叹气,我又开始四处张望找逃跑路线。
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就很黑,趁乱摸走,应该问题不大。下定决心,我蹑手蹑脚地从大礁石后面翻滚到另一处礁石后。
心脏砰砰跳动,我紧张地摁压着胸口,缓和了呼吸后,用同样猥琐的姿势连跑几十米。
每一次换位置,都像是拼命。
在我孜孜不倦地跑路中,剧烈的打斗声被我甩在了身后。然而我还是天真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挪动的这点距离,只是别人一个轻功的工夫。
打架这种事怎么可能只在原地打呢,肯定还要借助场地各种发挥嘛。
运气差得抠脚,一柄斧头擦着我的后脑勺飞旋过来,我抱头匍匐在地,凉意从尾椎骨直窜脑门,一缕被削断的头发落在了我旁边。
这一刻心脏被拽紧,我看到几个人朝我这个方向过来了。
老老实实就在那一亩三分地打架不行吗!跑什么跑!又不是踢足球!
心里抓狂地哀嚎,我抱着脑袋缩成一团,想假装自己是块礁石。
这群人杀红眼了,根本没在意我这个小虾米。若不是躺在这里装死容易被误伤,我一定安详躺平。
原来又跑出一伙人,看起来还挺有正义感的,他们希望堂堂正正地打败楚应予,还说邪道中人仗势欺人,算不得好汉。
现在真的是大混战了,正派反派打一块,不再是群殴楚应予。
试图在这种大混战中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脚踝被猛力一扯,我啊地尖叫一声,只看到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男人拽住我。
他痛苦地缩着身体,好像是在求救。
先怕后呆,我虽然有迟疑,但还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将这个受重伤的人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看他断裂处血淋淋的,我颤抖着,在惊慌中深呼吸,拿起旁边的匕首割裂自己宽大的裤腿,反正裤子也是扒的尸体的。
因为太过紧张,割了好几次才裂出一道口子,我干脆就着口子大力一撕。
“滋啦——”
裂帛声清脆,我正要给伤者缠上裤腿止血,他居然挣扎着用左手从怀中摸出一瓶药粉。
“啊?这是什么!”我小声且急促地问。
忍着疼痛,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压抑着说,“止血药。”
我胡乱点头,他的穿衣风格看起来是正派人士的样子,这粗略一观察。是个俊男啊,眼窝深邃,有着异域人的立体轮廓和硬朗的五官,可惜变成杨过,缺了一条右手!
手抖着接过瓷瓶,拔掉瓶塞,我嗅到一股清香,“请问这个粉末是直接倒吗?”
会不会产生酒精喷伤口的剧痛?我怕疼死他,可对方点点头,竟还能开玩笑,“怕疼死我呀?”
“……”
“姑娘莫怕,倒吧。”
我都在惋惜他的胳膊,他却面不改色地接受了残疾,我狠下心,将小半瓶药粉都撒上去。
男人一声不吭地受着,唯有脸颊的汗水显示着剧痛无比的苦楚。
“劳驾姑娘包扎。”
“哦哦!”
被提醒了一声,我先是冷静下来,对着自己的大腿练习了一下怎么包扎,免得我技艺不好,折腾到人家。
反复试了几遍,觉得可以了,我郑重道:“我要开始了!”
“呵呵,姑娘真可爱啊,无妨,我不怕疼。”
“……”
干、干嘛忽然夸人,而且一点都不油腻,被俊男夸让我不那么紧张了。
勉强包好,还系了个蝴蝶结,但很快这条裤腿就被血给浸染。外伤药没那么快发挥作用,他的血管那些肯定还在冒血。难道没有什么厉害的内功救一救?
男人背靠着礁石喘息着调理,我又看了眼外面的混乱,这打起来怎么没个休息的。
武侠小说里打三天三夜诚不欺我,吃喝拉撒睡都不重要了。
缩回脑袋,我又打量起身旁这个打坐的男人,虽然看着狼狈了些,但风姿不减,让我联想到战损妆这种稀奇古怪的事。
估摸二十多岁,比我大些吧?
还是很年轻的。
脸擦干净了应该帅气逼人,不行,不能欣赏帅哥了,得跑路。
拉回天马行空的思绪,我在人群堆里都看不见楚应予的身影,不知道是他蹦跶得太快,还是被干掉了。
如果真的没了,那张神颜未免太可惜。
“大侠保重,日后相见请我吃饭答谢吧!”
我好歹也是做好事了,所以不要脸地这么交代了一声,也不管这个俊男回不回我,就又弓着背爬出去。
“哎哟。”
忙着逃跑前进没注意到前方堵路,我手脚并用地爬着,撞在了一双腿上。
心头一凉,眼珠子往上转,我抬头看到默不作声的楚应予。
他右手上握着一柄剑,左手夹着好几枚我认不出的暗器,可能是别人袭击他,但是被他拦截住的。
打打杀杀的声音还有,但显然这个被围剿的像是脱险了,那群人就没注意到关键人物不见了?
把暗器随手一丢,少年用剑锋挑起我的下巴,与此同时,那位被我帮了一把的青年也捂着伤口出现了。
青年的手应该不是楚应予砍断的,他眼里没有流露仇恨,而是闪过一丝惊讶与担忧。
我大气不敢出,一动不动的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这把剑有多锋利我是见识过的。脖子皮肤被冷铁触碰的感觉让我浑身发冷,细雪落在剑身上,更是冻得刺骨。
“放了这位姑娘。”
当青年为我说话时,我心底是很感动的,但更多的是恐惧。大哥你的手都断了一只,重伤之下打得过对方吗!
楚应予看也没看那位俊男,只语调平稳地说:“你怎么跟别的男人跑了,不是让你等我么。”
我:“……”
什么头冒绿光的霸总发言。
作者有话说:

第四章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男人跑了,我这是要自己开溜。
小年轻这话说出来,我和青年都是一愣,这种对话放在别的场景,那都是修罗场、大郎喝药的激烈大场面。可是楚应予说的四平八稳,好像在问白菜多少钱一斤。
青年微微蹙眉,倒也没有露出被误会的尴尬,只是不知道该不该管,于是问了句,“姑娘,你是他的人?”
冤枉啊!没有啊!初来乍到萍水相逢我只图他如花似玉的外形!
心里在咆哮,脸上却凄凄惨惨不敢讲。
如果两个人非要选一个跟着走的话,那肯定是断臂俊男,看起来更安全,而且对方要是图谋不轨,我也能殴打伤患不是!
存活率比跟着楚应予大吧,孤勇者老伯都说别惹他了,我不想活不过三集。
下巴一直贴着剑锋,我的颤抖也传递了过去,楚应予感受到我的哆嗦,将剑移开了。
“走。”
这是跟他走?我摸着自己的下巴,确认没划伤,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如果不走呢?”
他没有回我的话,但那双冷漠透彻的眼无声地将我罩着,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就是无形的压迫。
还用解释吗?不用了。
我从地上站起来,老实巴交地说:“我跟你走。”
虽然完全没有两男抢一女的言情戏码,但就是无端营造出了这种诡异氛围。
楚应予终于把目光给到了断臂俊男,精美的脸没有波动,却做了出乎意料的事情。
我看到少年上前蹲身,快速点了对方身体几个部位,专业说法是点穴?
我怕怕地问:“这是做什么。”
楚应予:“止血,药效才会好,穴道一个时辰会自行冲开。”
断臂俊男略显诧异,但很快接受现状,调侃道,“居然被闻风丧胆的杀手帮了。”
好嘛,现在楚应予又帮了断臂俊男,他还有什么理由阻止我被带走!
断臂俊男确实没有阻拦了,他也是会审时度势的,不过在我转身之际,他轻轻说了句。
“来日若再见,定会答谢姑娘。”
这话听着太像请我吃断头饭了,不知道有没有命留着吃。可转念一想,楚应予好像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杀人如麻,也会救人。
算了,高手都是看心情的。
沉浸在不知道能活几集的悲伤中,难免脸上带了几分生无可恋。前面的人突兀停下,我一头撞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别杀我!”
后退几步我连忙躬身道歉,对方没理我,却又摸了摸我的脑袋。
被抚摸脑袋是很微妙的一件事,爸妈抚摸那是亲情浓浓,爱人抚摸那是爱意潺潺,杀手抚摸……可能是盘算用什么干碎我的脑袋。
“不杀你。”
“真的吗。”
“现在不杀。”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给我希望又摧毁。
嫌弃我走得太慢,楚应予勾手让我靠近,领会意图的我走过去。啧,我好像狗。
将剑别回腰间,他拾起地上的火把,等着我走近。
我刚站稳,少年的手臂绕过我的腰肢,单臂将我抱起,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全身失去重心。
“哇——”
惨叫一声后,我赶紧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不得不更紧地贴近他,害怕自己被甩飞出去。这个家伙居然是带着我从沙滩上向着山林中起飞了!
用起飞不太精准,这应该是轻功。
踏雪无痕的身法展现出来,落地无声,轻盈迅捷,他好似与天地中的风雪融为一体了。若不是我紧紧搂着他,感受着这人还有温度,我都怀疑他是假人。
听不见呼吸,胸口起伏也几乎没有,没有任何暴露自己声息的多余行为。
我虽然挺轻巧,但也有九十多斤,带着我仿佛没带人一样,若是没有我拖后腿,他的身法该有多恐怖?
能和美貌杀手亲密接触,这是多大的艳福啊,可我好像无福消受。
一开始还感叹着这人的厉害,又精神胜利法地想着我占帅哥便宜,可这上上下下的停顿和落地纵身持续了几分钟后,我有点吃不消了。
眼前的景物在飞速倒退,涉水踏雪,茂密的树枝与嶙峋的山石都成了少年的借力点。
他身影利落,回弹的树枝抖落碎雪,竟是足迹都没留下。
落下时觉得空空的胃里一阵不适,脑袋也疼,蓄力纵身时,这迅猛的冲劲更让我感到颠簸不已。
天旋地转中,我晕轻功了。
头晕反胃,我咬紧牙关,不再吭声,缩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等刹车。
过了一阵,感受到落下后是一阵疾跑,风雪之势消失,我悄悄睁开一只眼。
简直是噩梦在线,又进洞了!我先前好不容易走出洞内,又进来了!
楚应予把我带回了先前的石室,一被他放下,我就捂着肚子呕的一声作呕了。就算吐酸水,我也注意着偶像包袱,没有在帅哥面前大吐特吐。
“呕——”
肩头被轻轻一拍,我难受地回头,银丝在唇角拉开,一点飞沫溅到对方的手背上。
过于丢脸。
我慌得不行,连忙扯起袖子去擦拭,“莫怪莫怪,我不是故意吐你的!”
“哪里难受。”
这是在关心我?狐疑地瞧着他青葱无敌的脸蛋,心下有一丝的松懈,啧,我总被这张脸忽悠。
可从碰上到现在,楚应予确实没伤害我,如果忽略先前用剑指我的行为。
毕竟别人都没机会说话了。
没敢耍小心思,对方看着像弟弟一样,虽然是那种一剑扎死你的弟弟。
“我有点晕,你轻功太快了。”
“……”
大概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少年的沉默让我显得无地自容。
可能我还是有偶像包袱,不想在他面前这么丢人,在凝滞的气氛中又解释起来。
“我又冷又饿又累,从昨天到现在都没休息好,也没吃东西,又受了这么多惊吓,刚刚那么一阵飞,刺激到了。”
楚应予简单地下了结论:“好没用。”
“……”
你说他骂我吧,这又是事实,而他语气依旧云淡风轻,没有怒容和奚落的样子,就是陈述事实,没有挑衅。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展开,索性按兵不动,看他要怎样,孤勇者老伯究竟是寿终正寝了,还是死了又穿越回现代了?
脑子里有太多思考,回过神,看到楚应予递给我一个陶罐和一包油纸。
他单手拎的陶罐我需要双手去接,我往里面一看,装的是水。
“能吃。”
像是为了证明没有问题,他又拿过罐子自己喝了一口,油纸里包裹的糕点也掰开尝了尝。
这个环节我亲切地称为:试毒。
但也有可能,他本身就服用了解药,所以再吃有毒的也没关系。
看我还没动,楚应予又露出一丝迷惑。
“万一、万一你事先吃了解药,现在给我假装做样子,我还不是死定了。”
“杀你不用毒。”
“……哦。”
就挺尴尬。
我在桌椅旁坐下,于某人的监视中,开始现场吃播。抱着陶罐喝水时,我灵光一闪,四舍五入我是不是和帅哥间接接吻了!
比起我的不安定,楚应予显得从容淡然多了,可能是因为面瘫?
他甚少有多余的情绪流露在面容上,难以捕捉神情,不能做阅读理解看图猜话,那就只能自己机灵点了。
干巴巴的糕点不太好吃,现在更想吃有油水的饭菜了。人这种生物可真是麻烦啊!
我吃,他看,甚至把我嘴角边的碎渣给抹去。
被他随意触碰脸部,我噎了一下,抿了抿嘴巴咽下食物。不知道我有没有脸红,但是我心跳变快了。
有点惊吓,还有点害羞。
刚才那种轻柔擦拭的触感,身体还记得,我恨我花痴。
看我停止了咀嚼,少年拿过小半块米糕投喂到我唇边,害怕与心动并行,理智在煎熬。
终究猜不透这用意,我张嘴咬走了他手里的米糕。等到他还想喂时,我慌张开口。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吃。”
“……”
“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
楚应予懵了,好像压根就没这么想过。喂,你为什么要有点失落的样子,那么喜欢投食吗!
干脆不看他,我喝光水,吃完油纸里的糕点。这才瞄向不动如山的他,小声开口。
“我有疑惑。”
“茅房在……”
“不是上厕所!我没有要方便,我是想问别的!”我有点羞耻地提高声音打断他。
他抬眼一扫,我顿时立正站好,不敢给他脸色。
“我想问,你为什么要带着我?对了,先前你也算救了我,谢谢。”放软了声音,我乖巧地说。
对我的道谢并不在意,甚至没放在心上,楚应予无波无澜的黑色眼眸望着我,好似透过我在看谁。
他在走神吗?
还想对着他晃晃手,楚应予的睫毛扇了扇,回神了。然后拉过我的手,轻轻捏了下我的掌心。
过电一样的触感,我羞得挣扎了一下,然后就放任了,反正我不亏!
“我知道。”
他没头没尾的这样说了一句,我已经联想到他在指什么了,可我选择了装痴。
“你在讲什么,我不懂。”
话音刚落,我的掌心又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可能是我思想比较有颜色,已经歪到了马赛克的画风去。
密室,独处,适龄的一男一女,干柴烈火。
好玩一样捏着我的手,楚应予轻描淡写地指出,“天外仙客将功力给了你。”
“……”
完犊子,他知道。
“你当时不是昏迷了吗?”
“被点了穴道。”
“……”孤勇者老伯坑我啊!
内心凄苦一片,我想抽回手,被少年拽得扯不开,只好委屈地解释。
“我不是故意抢你功力的,真的,老伯和我是老乡,就是穿越者。我和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们来自于另一个地方,总之,他百年孤独,看到老乡太激动了,才临时变卦把功力给我。”
“楚大侠,我知道你大人大量,一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对吧?”
外面为了抢孤勇者老伯的武功都打疯了,我实在吃不准楚应予会怎么对付我,对他来讲,就是煮熟的鸭子被我吃了。
很难不破防的。
冷漠的瞳孔中倒映出我欲哭无泪的脸,楚应予伸手又拍拍我脑袋。
“我不是大侠。”
“楚大哥!楚美人!楚大神!”
“你多大了。”
“我,我刚好二十岁。”
“十七过半。”
啧,果然是臭弟弟!比我年纪小!但这不妨碍我装怂认哥。
揣摩这面瘫,实在太难,只觉得他不是在意尊卑的样子,也没恼怒我抢了属于他的内功。
我留意着面前人的一言一行,生怕漏过他一丝一毫的神色,毕竟事关小命。
“传功的事情,你不怪我,是吗?”
“传功是仙客做的决定,不恼你。”
但那也是因为我的出现,才让孤勇者老伯临时变卦。看到楚应予这么拎得清,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哇,你真是明事理的弟弟呢。”
“不是,你是我哥,唯一的哥,你是我的神!”
说到弟弟两个字,看他扫了我一眼,吓得我立即嘴瓢,开始哄他说好话。
“既然你不在乎传功的事,我可以走了吗?”
“但你拥有曾经天下第一的内力,放你走,等于放虎归山。”
“才怪咧,我都不会用这功夫,哪里能威胁到你。”
“我不喜欢有威胁。”说完,又捏我爪子。
说这么冷酷的话时,你就不能不捏我的手掌了吗?
我没脾气了,横竖也干不过对方,怨念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没想到啊,有一天我也会对黏糊糊的神颜帅哥感到烦闷。
“我带你。”
这是什么王者带菜鸟的游戏局吗?
“恕我直言,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憋不住问了,这很诡异。
担心我以后威胁到他,大可以一剑杀了就是,可他的行为桩桩件件都是在……照顾我。
能带拖油瓶的人,对我来讲都是天使。
小小年纪,莫不是个老妈子杀手?属性过于多了哦!
作者有话说:

第五章
我有问题。
很多江湖人想干掉楚应予,所以他听起来像是武林中的一大祸害,我以为是冷酷无情的杀人狂魔。
然而已知,他帮断臂俊男点穴止血,方方面面也是照顾了我。按照论迹不论心的说法,他目前的所作所为对我没坏处,属实是比之前想搞我的人好得多。
但是,我还是很害怕。
他不放我走,又被那么多人忌惮,孤勇者老伯也提醒我不要招惹对方。
如果他带我,那不是袋鼠妈妈带宝宝,是把一定|时|炸弹放身上,提心吊胆的,还不知道哪天就被炸个粉身碎骨。
少年本身是偏向高冷挂的,我不唠嗑,他似乎也没想与我解释什么。回顾之前短暂的交流,那都是下的命令,以及对我行为的不解。
“睡。”
好了,他又发号施令了。我看了看石室,也就这一个床榻。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去床边,而是指着石凳子。
“我趴在桌边睡。”
“喜欢睡桌子?”
“……”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看不出我是害怕所以让床吗,我可没想过女士优先,这可是弱肉强食!
可是我又很纠结,万一我昧着良心回答喜欢睡桌子,他当真了,以后就只让我睡桌子怎么办。
“我想睡床,但是只有一张,所以觉得应该你睡。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对吧。”我找了个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并挤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
“床能睡两个。”
“……”
他是在暗示我什么!虽说古代是可以,但我现代人的思维,他还差半年成年,要正直,不要色色!
或许,有没有可能,他的意思是盖着被子纯睡觉,是我自己太腌臜了。
一抬眸,对上少年没有分毫纠结的漆黑眼睛,我的眼角抽动两下。
看着是动作片的氛围,实际上是惊悚片。
但我确实也累了,想好好休息,想睡床,不想趴在冷冷的石桌上。内心经过了层层考量后,我犹如壮士断腕般壮烈。
“行,一起睡。”
老伯的石室朴实单调,但该有的都有,楚应予对这里还挺熟悉。出了通道,再走两条路,那边就有洗漱的小洞,低洼处蓄积了干净的水。
石壁缝隙时刻都有渗透出来的水,下方就摆着一口缸,看来我刚刚喝的水是从这里取的。
磨磨蹭蹭地打理好后,我视死如归地爬上床,一个翻滚往里面缩,尽量减少自己的占地面积。
双手乖乖摆在身前,我身体很累,但我精神紧绷,没法很快入睡。紧闭着双眼,我却觉得我浑身都在感知对方的一举一动。
楚应予像个鬼似的,没脚步声,呼吸也轻,我实在憋不住了,悄悄睁开眼,室内的烛火已熄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没上床?
体贴地自己去睡地面了?
思索着,我翻转身体,一只手在黑暗中摸索。手腕被握住的刹那,我惊得嗷嗷叫,什么都看不清,却感受到了楚应予的存在。
“我在。”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去睡地上了。”
“床好睡。”
“是是是,我没说赶你下去,你怎么都没个声音的。”也不敢责怪他,我小声地嘟囔一句,抽回自己的手又躺回去。这次是真的不敢越雷池一步了,规规矩矩躺板板。
杀手的职业素养太好,太会掩藏自己的气息,稍有松懈就是致命的危机。
所以我也要时刻谨记,伴君如伴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然而鱼肉睡不着也是真的,精神异常活跃绷紧,身体累到极点也无法安然入睡。失眠的痛苦有谁懂,我睡不着。
他又没声了,是不是睡着了?年轻人睡眠质量这么好?
我轻轻地翻转自己,背对着床外侧的少年,脑子里不敢有旖旎的念头。虽说我背对杀手的操作很傻,但以我这样子,他真心想杀,我就是眼珠子盯死对方,也躲不了的。
忽然,我的后脑勺被抚摸,全身的血液都往脑子冲,整个背部骤然僵住,我大气都不敢出,心脏狂跳。
他在做什么!
他为什么摸我!图穷匕见了?我要失身了吗!最终惊悚片变成颜色片了吗!
心惊肉跳地等待了几秒,除了被顺毛,对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我也可以把这个理解为,我妈哄我睡觉。
“……”
我无语了片刻,其实也算是做好了发生不可描述事情的心里准备,这种环境下由不得我,往好处想,是我赚了。
谁说这种事女方一定亏,我心态好,那就是他亏!
结果楚应予没有这个意思,他就像那表情包上对着海水试探的鸟。
弄得我心头小鹿乱撞,却又自己一副禁欲的样子。
狗弟弟!
“那个,您这是在做什么。”还是背对着他,我纯洁地发问了。
“哄睡。”
听我说,谢谢你,小·妈♂。
要命的是,小伙子手法真不错,把我一身硬骨头都顺软了,绷着的神经逐渐在顺抚中安定下来,不知不觉我就打了个哈欠。
……
一觉睡醒不知洞外是何时,床边早已无人,被子盖在身上暖烘烘的。
洞内有了筛落下的光线,我猜测应该是中午了,感觉睡了很久。肚子又饿了,叠好被子,我去隔壁的水室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我发现楚应予给我盘的头发,我居然还不太会,这钢针怎么这么难用,又怕戳到自己。
把针丢了,我编辫子,找了麻绳扎好。
桌上摆的是野果和水,不难猜出是楚应予留下的。苦大仇深地看着这些东西,没胃口,我想吃有油盐的。
慢着,小杀手不在,这是不是表示我可以跑路了?顿时来了精神,我揣了几个果子在袖袍里,向着外面跑起。
转了那么多次,到底还是熟悉了路线,错了两遍,在第三遍时我就跑出洞口了!
阴沉的白天,海风依旧,细雪变成了鹅毛大雪。那些血流满地的场面被白色覆盖,大自然遮掩了人们的罪证。
岛上一定是有野兽的,不少尸体都被拖走,我不想深究去哪里了。
外面没了打打杀杀的声音,海边停靠的好几艘船也陆续开走,伤残人员互相扶持着上船,我左右一看,埋着脑袋也想混进去。
离开海岛只能靠船,这里又没有飞机!
东张西望没有瞧见楚应予,我假装一瘸一拐地混入人堆里登船。邪魔外道的船看起来就骚包奇特,我自然是选择正常画风的船。
人头攒动中,我在末尾,竟是看到了最高出的断臂俊男。帅哥就是显眼,他虽然有些落魄,却站在瞭望台上,身后跟着两人,他看起来像是领导。
我前后左右的人在七嘴八舌地议论,我听了几耳朵,说断臂俊男家大业大,这船就是他们家的。他做善事,打算把岛上剩余的人都送回中原大陆,不分正邪。
原来我救了一个厉害角色。
心思一动,我正想凑上去打个招呼,也好争取个头等舱什么的。
“嗖——”
擦过耳垂的什么东西很轻很快,我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耳朵,没有什么问题。
还以为是我想多了,想继续顶着纷飞的大雪往船那边走。
“咻——”
又是很奇怪的风声,这次更急促了,冷冽地刮过我的侧脸。鬓边的一缕头发掉下,我看着扎入地里的针头,又瞧着掌心里的发丝,终于警觉起来。
阴霾压抑的冬日天空,大雪迷人眼,我头皮发麻地看向身后,在白雪皑皑中,山林树丛的顶端上,看到了杵在上面的少年。
他像是一只栖息在树梢上的鹰,孤独又危险。
距离太远,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这个距离,显然不安全。刚刚要是想要我的命,那两枚钢针就不会打偏。
遥遥相望,我正在想是匍匐前进,还是回头是岸。
如果我不回去,强行跟船走,他会不会大开杀戒?这些人被牵连了怎么办?我的良心可过意不去啊!
仿佛双腿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迈开。
未知的危险和有可能害死别人,最终还是良心大发地转身了,我与海边的船背道而驰。
雪已经铺得很厚,踉跄着跑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林子边缘,我挥舞着双手,看着树上喊。
“我来了!你不要射杀别人!一人做事一人当!”
反正都跑回来了,还不让我装逼一下,做个孤胆英雄?孤勇者舍我其谁!
顶端的少年落地无声,脚下的新雪印出浅浅的脚印。
他问:“想跑?”
我畏缩地小声应了句,等待着他的惩罚,可能是他没散发压迫力,我就发散思维了。
什么小黑屋囚禁,锁链皮鞭伺候,这样那样一大堆嘿嘿嘿的情节。
“不和他们一块回去,我们单独走。”
楚应予这么解释了一句,我一愣,“没了?”
“怎么?”
把我搞不会了啊帅哥!
心头闪过一抹不好的猜想,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内耗,我看着这张没有喜怒哀乐的神颜。
“如果我刚刚没有回头,而是上船了,你会追过来杀光这些人,把我带走吗?”
“……”
楚应予看我的目光有了一丝疑惑,“我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呃,就、就是愤怒,然后嘎嘎乱杀!”我承认我是小说看多了,那些偏执病娇,为了一人毁天灭地的男角色让我上头。
“我是杀手,不是杀人魔。”
“……”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就是工作不加班是吧。
“所以我刚刚就算走了,你也不会乱杀人,而是放我走?”
“嗯。”
“……”
这一刻,脑子里闪过轰轰烈烈的脏话。
就是因为我想太多,给自己加戏,所以错过了跑路的机会。
“不过下次找到你,说不定会卸掉你两条腿。”
“……”
幸好没跑!
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前一秒还惋惜没跑走,这一秒就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了。
目前确认自己没有生命危险,我又悻悻地跟着他回山洞。
积雪的山路并不好走,天冷路滑,没有雪覆盖的地方更难爬。我必须说一句,有没有可能,孤勇者老伯并没有传我功力,我只是虚构了那段记忆。
不轻不重地崴脚一下,我神情麻木地看着卡在了树丛里的右腿。
前面引路的楚应予走得没影子了,我认命地去扯腿。盘根错节的低矮树丛严丝合缝地锁着脚踝,再用蛮力扯,倒刺有可能刺破靴子伤到脚。
这么艰苦的条件,我不想伤上加伤。
不再胡乱挣扎,我凝神静气,抬起左手,感受书里写的那种运气游走的神奇感觉。
仿佛拉粑粑的人在酝酿。
“降龙十八掌!”
“排山倒海!”
“三分归元气!”
“乾坤大挪移!”
“吸星大法!”
“你在做什么。”
社死就在一瞬间。
中二之魂燃烧到一半,楚应予的疑惑像一盆冷水那样浇下来,没能憋出个好屁的我双手捂脸。
啊,好丢脸,又被看到了,我只是想试试我能不能发功。
静默的这几十秒中,我仿佛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
“我的脚卡住了。”
“吸星大法是什么。”
“……我、我念着玩的,喊口号。”
少年不追究我偶尔的抽风了,拔剑挥斩,三两下就削掉树丛。收剑回鞘,他来到我面前蹲身,伸手想去碰我右脚。
我慌得后退一步,“没事!不痛!只是卡着了!”
做事简单的楚应予选择了抱我回去,又是男友力爆棚的单手抱,为了让自己坐稳,我再次搂住了他的脖颈。
起飞!
将我安全无误地带回石室,他看到桌上没动的果子,问我为什么不吃。
我不敢说实话,把藏起来的野果都拿出来,当着他的面一口口地啃。
酸得掉牙!
可能是触景伤情,我太怀念现代了,为什么是我穿越,这么倒霉还被杀手捡,朝不保夕地跟着对方。
想吃酸辣粉、大盘鸡、臭豆腐、爆浆蛋糕、麻辣龙虾、鸳鸯锅,想玩游戏想去舞蹈室兼职赚零花钱,还想去参加表姐的婚礼,和朋友去旅行,再谈一场校园恋爱。
全都泡汤了。
眼泪水掉下一颗时,我从悲伤中惊醒,慌张地用袖子去擦。
我以为对方没注意,但他在我面前半蹲,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珠子。
“哭什么。”
也不期待他能懂,我只说:“果子好酸,想吃肉。”
擦掉我的眼泪,又揉了揉我的脑袋,少年像个稳重可靠的长辈,他说等他。
等到楚应予再回来,已经过了挺久,我的情绪也稳定了。
他用几片宽大的绿叶包裹着一条烤好的鱼来到我面前,我愣怔地望着对方,竟没能说出话来。
讲真的,这样很难不产生好感啊!你住手!不要攻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