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篇 司馬相如與司馬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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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不存。

    然其專長,終在辭賦,制作雖甚遲緩〔17〕,而不師故轍,自摅妙才,廣博闳麗,卓絕漢代,明王世貞評《子虛》《上林》,以為材極富,辭極麗,運筆極古雅,精神極流動,長沙有其意而無其材,班張潘有其材而無其筆,子雲有其筆而不得其精神流動之處雲雲,〔18〕其為曆代評禛家所傾倒,可謂至矣。

     司馬遷字子長,河内人,生于龍門,年十歲誦古文,二十而南遊吳會,北涉汶泗,遊鄒魯,過梁楚以歸,仕為郎中。

     父談〔19〕,為太史令,元封初卒。

    遷繼其業,天漢中李陵降匈奴,遷明陵無罪,遂下吏,指為誣上,家貧不能自贖,交遊莫救,卒坐宮刑。

    被刑後為中書令,因益發憤,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20〕終成《史記》一百三十篇〔21〕,始于黃帝,中述陶唐,而至武帝獲白麟止,蓋自謂其書所以繼《春秋》也。

    其友益州刺史任安〔22〕,嘗責以古賢臣之義,遷報書有雲: “……所以隐忍苟活,函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沒世而文采不表于後也。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惟倜傥非常之人稱焉。

    蓋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髌腳,《兵法》修列。

    …… 《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

    此人皆意有所郁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

    及如左丘明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

    仆竊不遜,近自托于無能之辭,網羅天下放失舊聞,考之行事,稽其成敗興衰之理,凡百三十篇。

     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草創未就,适會此禍,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愠色。

    仆誠已著此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則仆償前辱之責,雖萬被戮,豈有悔哉?然此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 遷死後,書乃漸出;宣帝時,其外孫楊恽〔23〕祖述其書,遂宣布焉。

    班彪〔24〕頗不滿,以為“采經摭傳,分散數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抵梧。

    亦其涉略者廣博,貫穿經傳,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間,斯以勤矣。

    又其是非頗缪于聖人: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後六經,序遊俠則退處士而進奸雄,述貨殖則崇埶利而羞貧賤,此其所蔽也。

    ”漢興,陸賈作《楚漢春秋》,是非雖多本于儒者,而太史職守,原出道家,〔25〕其父談亦崇尚黃老,則《史記》雖缪于儒術,固亦能遠紹其舊業者矣。

    況發憤著書,意旨自激,其與任安書有雲:“仆之先人,非有剖符丹書之功,文史星曆,近乎蔔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畜之,流俗之所輕也。

    假令仆伏法受誅,若九牛亡一毛,與蝼蟻何異。

    ”恨為弄臣,寄心楮墨,感身世之戮辱,傳畸人于千秋,雖背《春秋》之義,固不失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矣。

    惟不拘于史法,不囿于字句,發于情,肆于心而為文,故能如茅坤〔26〕所言:“讀遊俠傳即欲輕生,讀屈原,賈誼傳即欲流涕,讀莊周,魯仲連傳即欲遺世,讀李廣傳即欲立鬥,讀石建傳即欲俯躬,讀信陵,平原君傳即欲養士”也。

     然《漢書》已言《史記》有缺〔27〕,于是續者紛起,如褚先生,馮商,劉歆〔28〕等。

    《漢書》亦有出自劉歆者,故崔适以為《史記》之文有與全書乖、與《漢書》合者,亦歆所續也; 至若年代懸隔,章句割裂,則當是後世妄人所增與鈔胥所脫雲。

    〔29〕遷雄于文,而亦愛賦,頗喜納之列傳中。

    于《賈誼傳》錄其《吊屈原賦》及《服賦》,而《漢書》則全載《治安策》,賦無一〔30〕也。

    《司馬相如傳》上下篇,收賦尤多,為《子虛》(合《上林》),《哀二世》,《大人》等。

    自亦造賦〔31〕,《漢志》雲八篇,今僅傳《士不遇賦》一篇,明胡應麟以為僞作〔32〕。

     至宣帝時,仍修武帝故事,講論六藝群書,博盡奇異之好;征能為楚辭者,于是劉向〔33〕,張子僑,華龍,柳褒〔34〕等皆被召,待诏金馬門。

    又得蜀人王褒字子淵,诏之作《聖主得賢臣頌》,與張子僑等并待诏。

    褒能為賦頌,亦作俳文;後方士言益州有金馬碧雞之寶,宣帝诏褒